第20章 二人私订终身 (第4/5页)
壮芽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荷香说:“快亥时了吧。”
国葆说:“回屋那么早做什么,九哥还在写日记呢。”
“日记?”桂香问。
壮芽解释道:“就,就是忏悔书。”
荷香问:“九哥给谁写忏悔书?”“给自己写呗。”国葆说。
荷香纳闷道:“不是日记吗?怎么是忏悔书?”
壮芽说:“都差不多。日记,就是把自己每天做的事、读的书,经历见闻什么的都记下来。如果做了错事、坏事,还不得忏悔嘛!”
国葆补充道:“是啊,很多人写日记,都只将自己开心的一面,得意的一面记下来。很少有人记自己的过错;即便写了也是在抱屈、为自己鸣不平。可大哥要求我们,做了坏事也要记下来,自省思过。这样才能修养心性。”
“哦,你大哥真是了不得。”荷香说。
“那是当然!我大哥一更睡、五更起,二十多年如一日。无论在家还是在外,无论发生大喜大悲,他没有一日不读书。”国葆说。
荷香娘撩开门帘,关心道:“荷香,明日再写吧,我看两个孩子都熬得不行了。”壮芽说,“我去看看九哥写完了没有。”
壮芽说着跑出了屋,国葆拿起荷香写的字,认真地检查着:“师姐,匪夷所思的匪,你少写了一笔。”哦?荷香看着字,嘴里数着一二三,“哈,是是,我少写了一道。”
片刻壮芽又跑了回来,对国葆道:“走吧,让师姐睡吧,九哥已经睡着了。”
初春的京城,春寒料峭,路上的行人冬装依旧。
载有国藩的马车缓缓进入卢沟桥,国藩掀开窗帘,激动地对赶车大爷道:“大爷,您靠桥边停一下。”
国藩待车停稳,便跳下车来,他紧走几步,颤抖着双手,摸着一个个熟悉的石狮子:“老兄,你们都还在这里!”他鼻子一酸,哀伤地闭上眼睛。宛如一尊矗立在桥头的冷面石雕,迎着寒风凝固在那里。离京一年中,所发生的一切,一股脑地在脑海里翻滚起来:
去年秋月,他与郭嵩焘、梅钟澍路过卢沟桥时,是那么的春风得意:三人路遇水难,又是那样的惊心动魄。儿子桢第与他团聚月余,便痛失爱子,二儿子出生仅两个时辰,他便忍痛告别;年内发生的一幕幕悲欢离合,已化为云烟,唯有那刻骨铭心的伤痛,永远铭刻在他二十九岁那年的历程。国藩微微睁开眼,感慨地拍打着石狮子:你还是去年的你...
国藩从会馆餐厅回来,可能是吃饭吃得热了,他将褂子脱去丢在床上。他顺手端起茶杯,一看没水了,正要转身,门房大爷在门外喊道:“涤生,你屋要水吗?刚烧开的水。”
国藩忙端着杯子走来:“大爷,您真是及时雨。”
“哈,我看你吃完饭进屋了,我这刚烧开的水。”大爷给杯子倒满了水,抬头看着国藩,“你褂子怎么脱了?还没入夏呢!京城这地方不过端午,不能脱得那么利索。”国藩笑着道,“哈,刚才吃饭吃热了,晾晾汗。”
大爷忙说:“赶紧穿上,你这一落汗不当紧,非得伤风了不可。就要考试了,这时候可伤风不得。”
国藩答应着回身穿上褂子,门房盯着国藩看似有话要说,国藩会意道:“大爷,坐下歇会儿吧。”
“歇啥,累不着。”大爷嗯了半天说道:“涤生啊,您瞧,我在你面前也不讲规矩了,按说,早就该称您老爷了。”
国藩眉头一皱:“大爷,再别这么说了,如果,您这么叫我,咱爷俩不就生分了?”
大爷赔着笑说道:“那大爷,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知道,你不会挣我这个理儿。”
国藩说:“您老别总跟我这么客气。我可一直把您当自家老人看的。”
大爷频频点着头道:“大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涤生啊,我在会馆这么些年,不知迎送了多少士子和庶吉士,唯独和你有话说。有句话我还得给你提个醒。”
国藩点点头:“大爷,您说。”
门房凑近国藩:“眼看,你们这批庶吉士就要散馆了,是该私下里走动走动,打点打点的时候了!大爷不是读书人,可这些仕途的陈年老规矩,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国藩咬着唇,笑着点点头。大爷继续道:“不是大爷多嘴,是大爷见你老实,忒老实!”
国藩歉意地一笑:“我明白您老的好意。”
大爷说:“散馆后,你们就要分派到下面县里补缺做知县,一些会留到京城做京官。能派个好去处,那算是福,万一被派到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那跟发配罪臣没什么两样!甚至老死在那都没人知道。”
国藩笑道:“呵呵,有的等不到老死,就弃官逃跑了!”
“看来你都清楚。孩子,眼下是到了节骨眼的时候了!赶紧地动动心思,能留在京城那是最好,再不济,也要争取个能立脚的地方,一旦被派到那些鬼地方,你这二十年的书可算是白读了!这是咱爷俩关着门说话,外头可别声张。”
国藩忙说:“大爷,我听您的,我好好想想。”
大爷答应着:“哎,这就对喽!赶紧地想辙儿。忙你的,我走了。”
国藩见大爷出了门,自忖片刻,便收起桌上的文稿,夹在腋下出了门、朝会馆的跨院走去。
和国藩同年进士的梅钟澍和陈源兖,正住在跨院。此刻,二人正待在梅钟澍的房内研究国藩的文稿。
四十多岁的梅钟澍,沉稳大气,他对着国藩的文稿感慨道:“别看涤生外表不显山不露水,这腹中学识,可谓撼天震地!就此篇文章而言,不得不令人拍案叫绝。”
陈源兖同感道:“嗯!璧坐玑驰,波澜老成。我要将他这篇文章收藏了。”梅钟澍淡然一笑,“呵,你还是先和他商量好了。”
二人说话间,国藩来到梅钟澍门前,他喊了声:“霖生兄!”没等回应,便推门进了屋。
梅、陈二人见状,忙起身相迎,“快快,里面请。”梅钟澍说。
国藩看着陈源兖道:“啊哈!想着你们就在一起。”陈源兖忙说,“你不来,我们也正要找你去呢。”
国藩也没客气,自己拉了个凳子坐下:“还是我来梅兄这里的好。”梅钟澍打趣道,“哈,怕我们去喝你的好茶?”
国藩笑道:“那是自然!”三人欢快大笑。
国藩看着桌边的两张凳子,玩笑道:“二位围坐一起谈什么呢?那么亲密。”梅钟澍说,“当然是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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