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忍天下不能忍 (第5/5页)
二天一早,小珊正在客厅窗前修剪花卉,府上的家人来报:“老爷,门外曾大人说要见您。”郑小珊先是一愣,缓了缓道,“请他进来。”
片刻,国藩随家人进了客厅。小珊从窗前缓缓走来,国藩忙拱手道:“小珊兄,冒昧打扰了。”
郑小珊不温不火地来了句:“哈,好早啊!坐吧。”
国藩无趣地坐下,家人端上茶水退去。小珊心不在焉道:“曾伯父初九要大家聚聚的事,我知道了。你来不来通知,这么多同乡兄弟,我不可能不知道。”
曾国藩道:“哈,我来并不为此事。”郑小珊冷淡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左看右看,漫不经心道,“那是来找我诊病?”
曾国藩说:“如果我有需要,一定会第一个找您。”
郑小珊淡笑一下:“不看病,不是通知,那你一大早跑来做甚?”
小珊的冷漠令国藩很是无趣。他沉默片刻,手捂着额头,显然对昔日好友的冷漠感到痛心。小珊斜眼看了下国藩,心中略生歉意。他端起国藩面前的茶杯,碰了碰国藩的手。国藩接过茶杯,诚恳道:“小珊兄,对不起,我是专程向你赔罪来的。”
小珊依然端着面子不肯放下:“哈,有这必要吗?”
国藩破釜沉舟道:“小珊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真的是诚心实意来向您道歉赔罪的。求您原谅我一时失控,口出不敬。错将您的好心小题大做,伤了你的心,也伤了我们兄弟情义。如果您不能原谅我,也请你消消气好吗?”
郑小珊说:“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气。”
曾国藩说:“小珊兄,我为昨天的不愉快负全责。不管你是否原谅我,我绝不会原谅自己。事后,我已成了朋友和家人的众矢之的,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心中痛苦至极...为此,我整宿没有合眼,为自己的行为深恶痛绝。小珊兄,涤生在此郑重向您赔罪道歉!”
国藩说着起身要给小珊下跪,小珊忙将其扶了起来,话也软了下来:“涤生,你这是干吗!有话,咱坐着说...其实,这两天我也很不平静,也在自查自检。如果,那天我语气委婉些,不那么犀利,如果,我不激将于你,也不至于有后面的结果。唉!”
曾国藩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愧我读了二十多年的书,脑子一热,什么孔孟之道,连个礼义廉耻且不能自律。说起话来不知轻重,众人之下伤了您的自尊。回想起来真是追悔莫及。如果,您还能把我当兄弟,请您监督我,我再不会犯下,有违伦理道德的大错。就此一次,足以使我悔恨一生。”
郑小珊摆了摆手:“算了,我年长你八九岁,书不比你少读,那种场合,更不该和自己兄弟锋芒相向,实在是有失体面,也请你原谅我吧。”
曾国藩说:“小珊兄,舌头和牙尚且打架,我们那么好的兄弟,真是不该孩童般的闹意气。如果您肯原谅我,我们和好如初好吗?”
郑小珊说:“只要你不记恨我,小珊依然是你兄长。”
国藩起身拉起小珊的手,二人破冰一笑……
过了元宵节,年的气息依然还那么浓郁。梅钟澍和儿子肇森,从家文宝店走出,肇森拎着爹买的毛笔及书籍兴奋不已:“爹,我们直接回去吗?”
梅钟澍说:“既然来了,爹陪你在街上好好转转。等下,爹请你吃三鲜烧麦和爆肚,这么多年爹不在身边,爹要好好补偿补偿你。”梅钟澍揽着儿子,朝路的一端走着。肇森沉思片刻说,“爹,三鲜烧卖和爆肚就算了吧,陪着爹随便走走我就很开心。”
梅钟澍说:“都中午了,总是要吃饭的。”肇森提醒说,“我们家还有很多剩菜,何必再花钱呢。”
梅钟澍拍了拍儿子肩膀:“你真是比爹还会过日子。家里的饭菜晚上吃,爹是想让你吃点京城的名吃,给你尝尝鲜。”
肇森说:“没吃过的东西永远不会想吃,因为不知道好吃,所以无从想起。再说,即便吃了,烧麦和爆肚也不会存在肚子里,只会让人多一个馋的念想,还不如多买本书,看了就会记在心里。”
梅钟澍心里一颤:“儿子,这是谁教你这么说的?你疼死爹了!”
肇森淡然一笑:“不是爹写信告诉我的?”
梅钟澍哀叹一声:“爹都不记得这么说过。肇森,你这么懂事,真是让爹疼在心里。今天无论如何,爹要让你吃到以前没有吃过的东西。你不用为爹节省这几个钱。”
肇森遐想着:“若是弟弟在这里就好了,没来京时我还能照顾着他。现在他一个人在长沙读书,我却在这里被爹疼着...”
梅钟澍痛心道:“爹真是愧对你们三兄弟。你们来到这个世上,爹就给了你们一副穷骨头,让你们吃苦受贫。爹唯一能做的就是教你们读书,教你们做人。好在,你们个个都这么争气,爹就盼着有天,你们都能考上功名,那时,爹就可以告老还乡,在家为你们带带孩子,补一补对儿子的亏欠。”
肇森见爹伤感,忙转移话题:“今年我十五,再等十年我二十五,爹才五十四岁,一定能抱上我的孩子。那时候,您就和我娘在家好好享清福吧。对了,上次涤生叔叔批改我的文章,说我下笔大气,思路敏捷,同时,也给我圈出几个历史误点,修改了词句。”
梅钟澍说:“努力吧儿子,涤生叔叔的文章,是我们同年中最具韩愈文风的一位。你若能将他的才华学到个一二,你真叫长进。你知道了他的家,以后,自己随时可以去找叔叔,虚心向他请教。”
肇森蹦跳着说:“我很佩服叔叔的学问,就是有点怕他。”
梅钟澍说:“呵,你怕他作甚,你知他和爹有多要好吗?”
肇森说:“涤生叔叔不苟言笑,不像岱云叔叔和润芝叔叔那样谈笑风生。”
梅钟澍纠正道:“那是你与他不熟,时间久了便会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童趣的人。我们一起住的时候,他的话没说完,大家都别想睡觉。”
肇森沉思片刻:“他严谨的外表...不敢和他多谈。”
梅钟澍道:“你拘泥叔叔的外表作甚?他开起玩笑,能把你逗哭又哄笑。等下,我们吃完东西,就去涤生叔叔家,把刚才买的毛笔和书,让曾爷爷给你哥哥和弟弟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