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难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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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流过脸颊,从下巴滴下来。
带着湿度的空气,像水蛭一样紧贴皮肤。
老鼠在眼前跑过,蟑螂在墙壁上爬来爬去。
蚊子还没吃饱,一整天都在攻击我的血管。
喉咙一阵阵刺痛。
给我水!给我食物!
谁都好,拜托谁来发现我吧!
大楼与大楼之间的防火巷里,这种光线阴暗又霉味冲天的空间在都市里不计其数。
每栋大楼的墙壁水泥都裸露在外,地面甚至都没有简单地铺上路。墙边有侧沟,里头颜色怪异的水缓缓流动着。
周围散乱着瓦楞箱、生锈的自行车、坏掉的电视机等。这里似乎被当成那些大型垃圾和待回收垃圾的不法丢弃场。
进出这里的铁门在前方二十米处,但这两天完全没人来过。
而我被手铐铐在这种地方。
怎么想都想不出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清醒过来是在两天前,星期六中午的时候。为了理解自己身处的环境就花了点时间,然后我努力回想事情发生时的状况。
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五晚上,公司有聚会,我一直奉陪到第三摊。但有记忆的只在第二摊的途中,之后的行程以及在这里醒来的这段时间完全没有记忆了。
我全身上下到处都有瘀青,外套和公文包都不见了,也到处找不到手机和皮夹,可能是遇到抢劫了。
铐在右手上的金属手铐很牢固,手怎么都拔不出来。另一只手铐所铐住的铁管,离地面约一米呈直角弯曲没入墙壁中。无论是用压的或用拉的,靠我一人之力光摇动铁管就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铁管上还挂着另一只锁头被砍断的手铐。看样子,除了我以外,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跟我一样被铐在这里过。
我仔细观察锁的切口,切口显示手铐不是硬被扯下来而是用工具裁断的。
我从周遭的垃圾中找出似乎能用来裁断手铐的东西,但我的行动范围因为手铐而被限制住了。至少能够把锁裁断的工具,没有掉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
手铐既然拔不掉,只要不把手砍断就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脱身。所以现在就只剩“有人能够发现我”这个方法了。
我当然大声呼救过好多遍,却没有半个人出现。
然后我试着朝铁门丢石头,石头一撞到门就发出极大的声响。问题是没办法使用惯用的右手,所以使不上什么力。而且,没想到黏土性质的土里其实没什么小石头,在手和脚够得到的范围内的石头,也已经全都被丢光了。
我把耳朵贴在大楼的墙壁上,不知是隔音太好还是没人,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我拿起若是丢向铁门会嫌太重的水泥块,敲打墙壁好一阵子,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老实说,一开始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意识。
虽然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处,但很清楚这里并不是杳无人烟的山林。虽然视线完全看不到铁门外面,但那里似乎是大马路,听得见车子来来往往的声音。附近大楼拆除工程的声音,也告诉我那里有人在。四周包围着的高楼大厦中,其中一栋四楼的小窗上也看得见人影。
居民、管理员、清洁业者、承租商的从业人员,肯定有人很快就会过来。我曾经这么认为。
可是当太阳一下山,那份乐观就转变成焦虑。
要在这种地方再过一夜吗?别开玩笑了。
我再度试着把手抽出来,但这么做只会擦伤手腕。
事态紧急,所以我干脆弄坏铁管,用水泥块大力敲打铁管。那可能是瓦斯管,但我管不了那么多,然而铁管仍紧粘着墙壁不放。
大楼拆除工程的噪音没有间断过,使我扯着嗓门大声求救的力气白白浪费了。不仅如此,拆除工程在傍晚结束后,像是交班似的开始大马路的施工。
汽车行驶的声音,救护车的鸣笛声,施工的声音,这附近的确有很多人,却没有半个人察觉到我的存在。
星期六的夜晚也差不多要过去了。
到了星期日状况也一样。不同的是,我饥渴的感觉慢慢濒临极限。
坐下来的时间变长,也因为天气热的关系,意识偶尔会模糊不清,但我还是会敲打墙壁,断断续续地坚持向外呼救。
傍晚的时候我听见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仔细想想,因为距离很远,我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但那时的确听到有人在说话。
“救命!”我从白天就一直大声喊叫,喉咙像是烧灼般痛得要命,声音也变得沙哑。
我找找看有没有东西能够丢的,但跟手差不多大小的石头都扔出去了。于是我看向脚边的侧沟,应该会有石头沉在侧沟里,我犹豫要不要去捡,因为那里是我这两天如厕的地方。最后我下定决心,把手伸进颜色恶心的水里,用手在黏稠的污泥中翻找。这时中指的指尖感到被东西划破的刺痛,原来是十厘米左右尖头的玻璃片沉在里头,指尖被划破了一道。
我将不惜流血所捡到的小石头往铁门扔,几乎一半都打中了,却没有任何效果。
好不容易迎来今天的早晨。之前都没有人过来,是因为周六日放假。到了星期一,公司员工们就会进到大楼里上班,至少管理员或清洁人员会过来才对,这两天我一直这样激励着自己。
可是过了上午十点铁门还是没有打开,我简直气疯了,两手举起水泥块猛地往墙上敲。
不知是被误以为是大楼拆除工程的声音,还是外头都没有人,无论我用水泥块敲打多久就是没有反应。即使如此我仍持续敲打了好一阵子,直到右手腕痛得受不了才停下来。由于右手腕跟手铐不断摩擦,皮肤已经溃烂,开始化脓了。
过了正午还是没半个人过来。气温逐渐上升,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冒汗。
应该没人会发现我失踪吧。
住在家乡的双亲,就算我三天没回公寓也不会察觉到异常状况。因为我嘱咐过,除了紧急状况外别打电话给我。
公司呢?似乎更不用对公司抱希望。
我是派遣的员工。八年前大学毕业,正值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到处找不到工作,最后成为打工族。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两年前我去了派遣公司登记求职。
星期五的聚会,是由于我公司与派遣公司之间的合约到期,那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所以这一年来休戚与共的同事们替我开了欢送会。
下周就要开始到新的派遣单位上班。这一星期我原本打算随兴致去旅行,所以公司在下星期之前是不会发现我失踪的。
而且即便有人发现不对劲也不会来找我。从公司的角度来看,我只不过是那些靠不住的年轻人之一。如果不主动联络,公司为了填补空缺会再找人接替我的位子,把我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美加呢?
星期五聚会到一半,我趁着醉意拨通了久违的电话给她。
我坦率地向她道歉。稍微清醒后,我发现自己在居酒屋的厕所里,拼了命地倾诉有多么需要美加。
“我需要一点时间。”她对我说。
我有错在先,只能等待她的回答,但从声音来听似乎希望渺茫。
看来除了靠自己的力量脱逃,或是偶然间被人发现之外,没有其他方法能逃出这里。虽说是靠自己的力量,能做的也很有限。
状况变得越来越糟,接下来难道我只能喝侧沟里的脏水吗?
水的颜色很恶心,如果喝了这种水,不知道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然而,如果渴到濒临死亡的话,就无法冷静下判断了。饥饿到达临界点的人类会吃人肉的例子多得很。
自己的意识中口渴的程度已接近极限,但仍觉得这脏水很恶心,就表示还能够撑下去吧。
在我思考这种事的时候,这两天一直在等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铁门打开了!
我反射性地站起来,却失去平衡往后倒下去,完全忘记自己还铐着手铐。
虽然用力撞到尾椎却不觉得痛,因为终于能离开这种鬼地方了。
铁门前面站着一名穿着制服的女人,她似乎是个办公室职员。
对方也发现了我的存在,似乎担心我会拿枪指着她,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的位置离铁门有段距离,视线又很暗,所以看不清楚女人的长相。
“请救救我!”我嘴巴很干,因此声音很沙哑。
可能是听到我的声音而回神,原本没有动的女人开始往后退。
“我不是可疑人物,请救救我!”
女人的背碰到铁门。
会有这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这种阴暗的大楼之间有个男人在大喊救命,没有人会不觉得奇怪。
“请替我报警,我真的不是可疑人物!”
女人逃也似的跑出去。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铁门外头的状况,那里果然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在那种地方就算撕破喉咙大喊,也不可能有谁听得见我的声音。
不过没事了,我安心地坐下来。
这栋大楼可能是那女人工作的地方吧。就算她没打电话报警,应该也会向公司同事或上司通报说这里有奇怪的家伙才对,如此一来肯定有人会过来看看状况。
想到即将要被救出去,我打量自己现在的模样,真是惨不忍睹。我拍掉白衬衫和裤子上的沙尘。胡子是没办法处理了,但我用手当作梳子梳理头发,再用手帕把脸擦干净。
脸上自然而然浮出笑意。
我要一桶一桶地畅饮冰啤酒,脑中的食物名单越列越多。
可是过了一个小时,别说大楼的警卫人员,连警车的警报声也没听到。
不会吧。
我气到猛踹地面,极力咒骂着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忍不住流下眼泪。
到头来,周围变得越来越暗,却还是没有任何人过来。
屁股感受到道路施工用的大型机械的震动。
可能因为太累,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看了下手表,才过了晚上十点。
背后似乎有什么动静。
不记得有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可能睡着没注意到吧。
从马路照射进来微弱的光线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因为反光看不清长相。
距离大约十米,人影从暗处一声不响地窥探着我这里的状况。
“那个……”我出声叫唤。
人影吓得颤抖了一下,想往铁门跑回去。
“请等一下!”
听到我的声音,人影停了一下。
“我不是奇怪的人,请救救我。”
人影又沙沙地移动。
“请等一下,请帮我报警!”
人影还不打算停下来。
“等一下啊!你要见死不救吗?!”
人影打开铁门走到马路上时,被街灯和车灯照出了身影。
是白天来的那个女人。
“浑蛋!”我朝着铁门破口大骂。
隔天,当我睁开眼时旁边站了个女人。
于是我立刻跳起来,伸出右手想离女人更近一点。
女人紧张地往后退。
“等等!”
我左手伸向前,又说了一遍:“等一下!”
女人虽然很小心,却停了下来。
女人双手握拳在胸前,似乎是在向神祷告寻求保护。
她二十出头,说不定才十几岁吧。她睁大眼睛看着我,皮肤白晳,几乎没有化妆。因为个头娇小又是娃娃脸,若不是穿着公司制服,她看起来更像是高中女生。
这次若让女人逃走,我肯定必死无疑。
“我不是罪犯,只是个在公司上班的普通男人。我遭到流氓的纠缠,被抢走了公文包,里头还有手机和皮夹。”
我拼命强调自己是被害者。
女人小声地喃喃自语,但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嗯?你说什么?”
女人没有回答,只盯着手铐看。
“那是手铐,不是真的手铐,但因为是铁制的无法轻易被破坏。所以别担心我会伤害你,我也不会要求你拿掉手铐,只要帮忙报警就好。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个逃犯吧。如果不想被牵扯进来,就请借我手机,我自己来打电话。”
不知道有没有听进我的话,她依旧不停地喃喃自语。
“我懂你在想什么。一个男人被手铐铐在这种地方,当然会觉得很奇怪,但你还是过来了。你做得很好!”
我对她只举起左手,做出合掌央求的姿势。
“你一定是很有勇气的人,所以你能再度鼓起勇气,帮我跟警察联络吗?”
女人对我的话仍然没有反应。
她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从包包里拿出本书并开始翻页。
“那是什么书?”
虽然觉得这问题很白痴,但就是想起个头跟她说话。
女人将手停在某一页,比对着我和那本书。
这女人在干什么啊?
我不由得焦急起来,但又不能逼她。看年龄说不定今年才刚毕业,可能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
“我真的很困扰,请你帮帮我。我从星期五就没吃没喝,都快受不了了。”
女人恍然大悟似的,终于发出听得到的声音说:“星期五,果然……”
“星期五怎么了吗?”
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被听见很不好意思,她又压低声音咕哝着。
“你没带手机吗?”
我希望她能够当场报警。
“请看一下,我不仅受伤还化脓了,如果不治疗的话会很危险的。”伸入侧沟时刺到的伤口已经化脓。我把指尖朝向那女人。
但她没有要看我的意思,视线专注在书上。
“请帮我叫人来,求求你了。”
女人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合上书,冷不防地往铁门冲出去。
“等一下,要帮我报警哦!”
她没再看我一眼。我追逐她的背影并在内心默默祈祷,这时发现她走到铁门前的一个空地时是跳过去的,跳跃的高度约有一米。
怎么用跳的?那里有水洼吗?
从我的位置来看,只看得到地面插着一根约三十厘米长的细竹棒。
依旧没有任何人过来,一个人都没有。警察、急救人员或大楼的管理人都没来……
我甚至无力生气了。
但我对那奇怪的女人仍抱有一丝希望,努力地想在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警车或救护车接近的声音。
最后只剩下警报器的声音如耳鸣般不绝于耳。
不管怎么擦,汗水仍会流进眼睛里。或许是阴凉处的原因,这里的湿气很高,蚊子连番攻击我。拆除工程的施工声一整天都没停过,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中午的时候女人再度回来。可能正在上班吧,她的头发跟昨天一样在脑后梳个发髻,穿着淡绿色的制服。
虽然被气得七窍生烟,但现在也只能仰赖这个怪女人。
“你帮我报警了吗?”我口气冷静,假笑着对她说。
女人没有回答,害羞地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慰问品吗?
“你没打算救我吗?”
对方毫无反应。可是她的眼神并没有威胁的意思,而是充满了好奇心。
“拜托你,救救我!”
我拼了命大喊仍旧行不通。她跟今天早上一样在竹棒的位置上跳了一米高,离开了。
我的面前只剩下塑料袋,袋口露出塑料瓶的盖子。
是水。袋里装的是矿泉水和综合坚果。
我拿起矿泉水就喝,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水分一点一滴地浸透到每一个干涸的细胞里。想到目前的状况,应该要慢慢喝才行,但我想到这一点时,水已经被喝光了。
我贪婪地把坚果扔进嘴里,一口气就吃光了,连袋子里的碎屑都倒在掌心上吃下去,最后将沾到袋子里与手上的粉末跟着汗水一起舔干净。
虽称不上吃饱,但总算稍微解饥。
那女的究竟在想什么啊?有余力想事情之后,我心中又涌上这个疑问。
语言不通吗?
不对,她确实说了“果然”和“星期五”什么的。
还是少根筋?
看起来不只少一根筋而已。她可能误以为我是自愿待在这种地方,而这个水和综合坚果只是慰问品吧。
便利商店的袋子里透出四方形粉红色的东西,刚刚我以为那是传单,拿过来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封信。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广子。大家都叫我“小广”。(笑)
再次被选为介助人,深感荣幸。我会加油的,请多指教。
小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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