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5/5页)
“看他那样子就讨厌,所以我故意没说,什么都没问他。”
“这样比较好。你要体谅他不愿让你知道病情的心态。”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让你看到永远健康的自己。娶了个年轻妻子的老人,心情我是知道的,因为我自己也刚步入老年人的行列。泽田先生很努力,他不想向你展露自己虚弱的一面啊。”
“再勉强也没用啊,生了病还能怎么办?”
“在年轻妻子面前逞强是老年人的特点。”
“讨厌,老是说什么年轻妻子年轻妻子的……”
“这是事实,你有什么办法?总之,你必须体谅泽田先生这份酸楚的心情。”
“也不能老是体谅他吧。我这边怎么办?要是他现在死了,我的计划就会大大受挫。遗嘱也还没写呢,土地也不会都归我吧?”
“没有遗嘱的话,按照法律遗产是分三分之一给配偶,其余三分之二由子女平分。泽田先生和前妻之间有两个孩子对吧?”
“两个女儿。自从我和泽田在一起后,她们连家也不来了。其实两个女儿不是去公司找他,就是在外头与他见面,这些泽田都瞒着我……怎么能让这种女儿拿走三分之二的遗产呢!这样的话,我的计划会变得一团糟的。”
“还要拿走六成的遗产税呢。”
“那么多?”
“遗产税本来的目的就是没收不劳所得、均贫富。这是战后美国人过来搞的一套东西。”
“美国什么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甘心。至少现在的土地我要全部拿走。这是为了我自己的生活。一坪土地都不会给她们的!”伊佐子的下唇角向内卷着。
“很执着啊。”
“老爹你也有责任!你要帮我,作为你把我送给泽田的惩罚。”
“哎呀呀,又说这个啊。不过,能让泽田先生写遗嘱的人只有你,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
“我该怎么做?”
“真的还没写吗?”
“以前他就暗示要写,可一直没写。看样子他是在我和女儿之间游移不定。说什么现在还不要紧,过段时间再写。”
“但是,这次心肌梗死的事已经很清楚了。你来看看这个。我接了你的电话后,紧急从公司医务室的书上抄下了这个病的要点。”
盐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纸,似乎是请秘书课的人抄记下来的。
心肌梗死:冠状动脉或其分支产生血栓、塞栓、紧缩,血液急剧减少,严重时人会迅速死亡;没到致死程度时,血栓及塞栓部位的末梢神经会急速陷入营养不良,之后结缔组织增生,最终形成胼胝。
原因:与病灶感染、烟、咖啡、精神上的过度疲劳、糖尿病等有较大关联。但是,作为病发的直接诱因,肉体上的辛劳、忧虑、震惊等精神层面的激烈变化与之关系最为紧密……
预后:第一次发作即死亡的比率高达20%以上。另有第二次发作时死亡的病例,发作期间亦有梗死、心室破裂、心力衰竭的危险,鲜有生存数年以上者。
伊佐子觉得自己的脸上没了血色。虽然与平川医生说的差别不大,但这段话可要吓人得多。
“这可不得了啊,老爹。”
“真是可怜。”盐月从烟斗里吐出一团烟。
“麻烦大了。我该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好啦好啦,镇静。我看了这个也吃了一惊,就问了我们医务室的医师。医师说,这段说明指的是情况最严重的患者,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也有症状很轻很轻的人。这个事必须重视,但也不必惊慌失措。”
“是吗?”
“事实上,泽田先生直到现在不是都很稳定吗?”
“是的。我出来的时候他还睡着。”
“我就说吧。不过呢,第二次发作的话,照医师的说法就是不容乐观,需要严加防范。医师说最好是让病人住院。”
“我想泽田是不愿意住院的。现在他在公司里的地位不是很微妙吗?所谓的忧虑,我想也是老早就有的公司里的那些纠纷吧。眼看着自己因此要被辞退了,所以才变得像这张纸上写的那样,很‘震惊’吧。现在入院铁定会被解雇,而且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他已经拒绝住院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现在的后果,好在程度比较轻。”
“老爹,我问你,泽田真有被解雇的可能?”
“唔……还什么都不好说。硬要说的话,被解雇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那边的高层人事好像还很不稳定。”
“那我想他更会拒绝入院、拼命努力了。这么一来,就有可能一下子死掉。没写遗书就死的话可就糟了。如果遗书写好了,那么像这里写的‘鲜有生存数年以上者’简直是最理想不过了。”
“呵,呵呵……”盐月像是被烟呛着了,又是咳又是笑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他住院。估计住了院,他自己也会下定决心写遗嘱的。”
“对啊……不过,B医院不行。那里是S光学的特约医院,我这边的情况全都会泄露给公司的人,而且泽田本人也不太愿意。”
“这样啊……”盐月想了一会儿,“你看这个行吗,就是昨天在这里见过面的那位佐伯律师,他哥哥在本乡经营一家医院,去那里住院怎么样?”
说着,盐月看了看伊佐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