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3/5页)
“既然你都害怕了,那就算了。恋爱讲究真心,可你骨子里还是抱着一种游戏的心态。”
“我当然是认真的,只是,一件事做得多了,人就会习以为常,变得越来越大胆。这家旅馆就是。一开始我很顾忌前台,还会装装样子,现在呢,已经是肆无忌惮了。”
“我家可比这种旅馆安全多了。旅馆的话,服务员人多嘴杂,麻烦得很,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背后说什么。至今还没传出流言,简直是奇迹呢。从这层意义上来说,现在我就是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可是,你家有你丈夫在啊,被抓现行可就完了,那跟旅馆完全不好比。”
“老爹抓我们的现行?就凭那老头?”伊佐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笑声,“不要紧的,他没那个精力。”
“没那个精力?”
“是啊,他身子骨很弱。在医院的时候,他一天到晚都躺着,脚底下还不怎么稳当。而且,生病期间他不能吃油腻的东西,需要控制饮食,肚子撑满的话,胃的负担太重,心脏会吃不消。所以呢,怎么看他都没有跑上二楼的精力和体力。”
“回家后也一直在节食吗?”
“是啊,是你哥医院里的大夫这么建议的。”
“你丈夫肯定饿得不行吧?”
“只好让他忍耐了,这也是为他身体着想嘛,控制饮食也是没办法的事。”
“唔,处于饥饿状态啊。”
佐伯嘀咕着。伊佐子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了他的脸庞。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正在二楼做奇怪的事,心里愤愤不平,还是会上来啊。”
“那个时候他已经睡着啦!”
“如果他半夜醒来,发现妻子没睡在身边,怎么办?就算是泽市,看到老婆半夜不在也会受不了吧。”
“……亏你还把净琉璃搬出来了,看你这么年轻,居然还知道这种老派的玩意儿。”
“这是常识。你先别岔话,如果你丈夫突然出现了,你打算怎么办?”
“哎呀,他做不出这种事。老爹可是很绅士的,不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他会理性思考,很好地克制住自己。”
“也就是说,是注重体面的英国绅士型了?”
“是不是英国型我不知道,反正很能忍是肯定的。”
“很能忍啊,原来如此!”
“少发这种奇怪的感叹!”
“可是,再能忍也有个限度。这得看具体情况。二楼的这个事和日常生活里的事是不一样的。”
“你是说他会大发脾气骂人?这样的话,他马上就会心脏病发作。像愤怒、亢奋之类的情绪冲动,对心肌梗死是最不好的。老爹也听医生讲过这个,心里应该明白。”
佐伯紧绷着脸。伊佐子再次观察他的表情。佐伯一动也不动,只说了个“烟”字。
伊佐子又一次在毛毯下弓起身子,从茶几上取来一支新烟,深深吸过一口后交给了佐伯。飘浮于台灯微光之下的烟,在另一侧墙上的镜子里升腾起来。即使在床上也看得十分清楚。
“我会去你家二楼的。”佐伯拿出烟嘴,说道,“也许能给夫人带来助益。”
只有伊佐子明白这个“助益”的意思,她的双眸在垂发的遮蔽下熠熠生辉。
“是吗,好开心啊!”伊佐子没去抓男人的胳膊,“你有这个心就好,我没你可就活不下去了。我也不强求,但一个星期你得来两次。你想回去的时候,我就放你早回去,不会强留。你也是有家室的人,我不会让你牺牲那么多的。我们两个毕竟都是成年人啊。只要能瞒住周围的人就行。我呢,也不想给老爹添麻烦。虽然我感觉不到他的魅力和爱情,但他确实对我很好。”
其实,这番话故意偏离了核心。伊佐子察知“助益”的含义,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但她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与爱情相关的东西。佐伯承诺的并非共筑爱情、共赴爱欲,而是帮助伊佐子实现她一直期待的某种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实现期待的手段并不构成犯罪。进而,如果此“助益”含糊不明,需以结果才可判别,那么就连“帮助”这个词也是不确切的。伊佐子敏感地读取了佐伯话中的深意,以完全不同的另一番话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日。
出院后的第四天,丈夫情况良好,实乃大幸。
人又瘦了一点儿,所以心脏负担也减轻了。我尽量不让他吃撑。虽然丈夫很抗拒,但唯有这一点只能请他忍耐。营养剂我则一顿不落地让他喝着。除了医院给的,我还在市面上买了两种,让他一起服用。
沙纪改为上下班后,我这边一早一晚都变忙了。一到六点沙纪就会早早走人。看来她正在享受“自由”。以前她会收拾收拾屋子,为明天的事做点儿准备,总会干到很晚,现在可能是急着想回家,一到傍晚就心神不定,做事也马虎起来。没办法,这就是丈夫所说的“时代”洪流。
为了感谢院长、主治大夫和护士们在住院期间的照料,我送去了一些礼品聊表心意。主治大夫就饮食问题再次提醒我说,胃撑得太饱必会压迫到心脏。
哪知我一回家就听说,沙纪给丈夫做了鸡肉饭,让他吃得很饱,副食做的还是炸猪排。这叫什么事啊!丈夫倒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哼哼。我吓了一跳,接着又悲伤起来。我把沙纪叫来问话,她辩解说是老爷抱怨肚子饿,让人看着可怜。对她的无知我真是无话可说,只好耐心地给她讲道理。沙纪对情况一无所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也不能任由她好心办坏事,所以好好教育了她一通。说得太难她也听不懂,于是我就举了个例子:有个病人刚做完盲肠手术,正处于恢复期,不能饮食,他诉苦说肚子实在太饿了,护理的人觉得可怜,就切了一点点香蕉给他吃,结果导致病情恶化而死亡。这件事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听了这个,沙纪好像才完全理解了。
丈夫也是,明知要节制饮食,还求女佣做这种缺心眼的事。虽然可怜,但身体健康是什么也换不回来的。我以促膝谈心的方式对丈夫说:你不再活个二三十年的怎么行,你自己可能没什么,我怎么办?丈夫一听,忙向我赔了不是。我为了陪丈夫一起吃饭,也把饭量减了,别说肉类了,连多脂的鱼也免了。尽可能食用面包是比较好的选择,但一直吃丈夫也会厌,所以有时我还用黑麦粉做麦片粥。相比烹调鱼肉,做这个倒是更费工夫。一想到我有事外出时沙纪会不会又干出什么奇怪的事,心里就一阵担心。
——×日
盐月先生打来了电话。真的是很久没联系了。他舅父的头七在前天结束了。我这边正好赶上丈夫出院,忙乱之中没能参加葬礼,为此我向他道了歉。我已在报纸上看到遗体告别仪式的盛况。
盐月先生打电话是为了找我商量。他已经从一直当着副社长的食品公司辞职,为了谋生今后打算靠自己做点儿小生意,他问我什么样的生意比较好。大政治家一死就把盐月先生解雇了,这公司也真是够可以的。之前公司靠着他舅父的关系不知捞了多少好处,真是既不讲人情又不讲道义。一旦盐月先生没了利用价值,他们不等头七结束就把他解雇了。真是冷酷无情。当然我也清楚得很,会赚钱的企业都是不讲人情的,被S光学赶走的丈夫也不例外。明明他是S光学的大恩人……
盐月先生的处境令人同情,可他找我商量生意上的事,我又什么都不懂,不知该怎么回答。听他在电话里说,食品公司似乎没给多少慰劳金。不再有利用价值后,公司的做法也开始赤裸裸了。盐月先生原本自然是期待能拿到更多。总之,他是要拿这笔可怜的资金做生意,所以也就限死了生意的种类和规模。盐月先生挂电话前说,他自己也会认真思考,不过要是我有什么好主意,就告诉他。我虽然挖空心思想了半天,但又怎么可能想出什么好点子呢。说到今后必须挣钱养活夫妻二人、外带一个上高中的孩子时,盐月先生的声音十分沮丧。以前他一直身居高位,根本就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正因为如此,现在才这么艰难。辞职后,公司用车没了,也没法大肆游玩了。他已经快六十岁了,真是可怜。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总以为盐月先生应该会有更多的财产,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下午一点左右,速记员宫原素子小姐来了。
在医院时,口述工作时断时续,今天她是来祝贺出院的。看到丈夫的时候,她吃了一惊,说他的身子太瘦了。我说明理由后,她也明白了,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心肌梗死这个病很可怕,做些预防也是理所当然的”。宫原小姐是个有文化的人,领悟力很强。
宫原小姐过来问我速记怎么安排,因为丈夫刚出院还比较疲劳,所以我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请她继续工作。对丈夫来说,口述肯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还是会造成心理负担,所以我觉得最好再休息一阵子。宫原小姐也赞成,又说她有别的活儿,所以不用在意。她还问我工作之余能不能常过来看看,于是我回答说,来吧,我丈夫也闷得慌,他一定会很高兴吧。宫原小姐和丈夫聊了十分钟就回去了,但丈夫的快活劲儿似乎延续了很长时间。
——×日
我有事出了趟门,但中午刚过就回来了,不料丈夫却不在家。一问沙纪,说是好像到附近散步去了。没多久,丈夫拄着拐棍回来了。脸似乎也比以前胖了。他走路缓慢,动作迟钝。我不由担心人太胖了,心脏又会吃不消,再发作的话就是第三次了,问题会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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