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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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日落时分赶到了蒙特马·维斯塔区,当时水面仍波光粼粼,海浪拖着修长、柔滑的弧尾在远处拍打。波涛的乳白色边缘下,一群结成轰炸机队形的鹈鹕飞过。一艘孤单的游艇正朝自己位于湾城的港湾航行。在游艇远处,太平洋巨大而空虚的海面呈现出一派灰紫之色。
所谓蒙特马·维斯塔区,指的是几串大小形状各异的房子,沿山脊颤颤巍巍地垂挂下来——感觉那座山打个喷嚏,就能把它们震到海滩上的盒装午餐里。
海滩上方的高速公路,从一道实际上是步行天桥的宽阔水泥拱门之下穿行而过。桥洞内侧的尽头处,是一段单侧配有粗壮镀锌扶手、直通山顶的水泥阶梯。走过桥洞,就是我的委托人提到的路边咖啡厅。咖啡厅内灯光明亮,气氛欢快,但在室外的条纹遮篷下的数张铁腿瓷砖圆桌旁,却只空空落落地坐着一位穿宽松长裤的深色皮肤女人。她抽着香烟,若有所思地盯着大海的方向,跟前放着一瓶啤酒。一只猎狐犬拴在椅子铁腿上。我在那女人漫不经心地训斥小狗时开车驶过,并以借用停车位的方式,和咖啡厅建立了仅有的公务联系。
我往回走到桥洞,沿台阶走上去。如果你喜欢气喘吁吁的感觉,那走这条路是个不错的选择。到卡布里洛街总共要爬280级台阶。台阶上落满了风吹来的沙子,扶手又凉又湿,好似蛤蟆肚皮。
等我爬到顶时,海上的波光已经消失了,一只腿有伤的海鸥正迎着临近水面的微风飘摇。我在最后一级湿冷台阶上坐下,抖掉鞋中沙粒,等着心跳降到小一百。呼吸频率大概恢复正常之后,我松松贴在背上的衬衫,朝亮着灯的房子走去——那是呼喊声可及范围内的唯一一栋房子。
这栋小房子挺漂亮,一道被盐侵蚀的螺旋楼梯通往其正门,门廊上挂着仿车马灯的廊灯。房子下方是单侧车库。车库门开着,门廊上的灯光照了进来,斜射在一辆外形同战舰相仿的轿车上。轿车各处以合金包边,一个展开双翅的胜利女神站在引擎盖上,女神身后系着一条草原狼的尾巴,车标处镌刻着大写字母。车子的驾驶座设在右侧,光看样子,它比这栋房子还值钱。
我顺螺旋楼梯爬上去,四处找门铃,最后用虎头形门环敲了门。敲门声被初夜的浓雾吞没了,屋内没有传来脚步声。潮湿的衬衣像冰袋一样贴在我背脊上。这时,门静悄悄地打开了,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身穿法兰绒套装、脖围紫色缎面领巾的金发男子。
在他的白色外衣领口上,缀有一朵矢车菊;相比之下,他淡蓝色的眼珠就暗淡了许多。透过松垮垮围着的紫色领巾,看不到里边打有领带,但能瞧见他那又肉又软、好似强壮女人的棕色脖颈。从外形上说,他有一点点胖,不过样子挺英俊,身高比我多出一英寸,因此大概有六英尺一英寸高。他的金发上——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然——有三处起伏,这让我想起了刚才爬的台阶,因此我对它们仨并不感冒。不管怎样,我都不喜欢谁的头发上有这三处起伏。除此之外,他就是那种身穿白色法兰绒套装、脖围紫色领巾、领口别矢车菊的家伙。
他稍微清了清嗓子,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着我身后逐渐变暗的海面。这时,他用冷峻而傲慢的嗓音说:“有事吗?”
“之前约的七点,”我说,“准时到了。”
“噢,对。让我想想,你的名字叫——”他停了下来,皱起眉头,努力回忆。那样子很假,像硬充门面的二手车。我任他在那里装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菲利普·马洛,叫的还是今天下午那个名字。”
他皱着眉头,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就跟我该找机会补偿一下他似的。他后退一步,冷冰冰地说:
“啊,没错,是这个名字。快进来吧,马洛。我家仆人今晚出去了。”
他用指尖推开门,就像亲自开门这一举动会多少脏了他的手。
我从他身边走过,闻到了香水味。他关上门。进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低矮楼厅,楼厅内侧立有铁栏杆,刚好把摄影棚规模的大客厅围住三面。剩下的一面,装有一个巨大的壁炉和两扇门。壁炉里的火正烧得噼啪作响。楼厅外侧放着一排排书架,一尊尊泛有金属光泽的底座雕塑摆放在旁。
我们走下三级台阶,来到客厅的主体部分。厅内地毯很厚,差一点就搔到我的脚踝;有一架演奏会上用的三角钢琴,盖子合着;钢琴一角放着一尊高挑银制花瓶,压在桃色丝绒垫上,瓶内有一朵孤零零的黄色玫瑰;不少样子美观、质地柔软的家具;到处都是脚垫,有的饰有金色流苏,有的没有。这间客厅看起来还不错,如果你没做出什么粗俗举动的话。幽暗的角落里摆着一张铺有大锦缎的躺椅,跟选角沙发似的。这间客厅,就是那种人们在里面盘起单腿、小口啜饮搁了方糖的苦艾酒、讲起话来夸张喧哗、偶尔对彼此发出尖叫的地方。在这种地方,什么都可能发生,除了正经事。
林赛·马略特先生站到三角钢琴的凹弧处,探过身去闻闻黄玫瑰,接着打开法式搪瓷烟盒,点起一根金色过滤嘴棕色修长香烟。我心怀忐忑地坐到一张粉色椅子上,生怕会留下脏印子。我点燃一根骆驼烟,用鼻子喷出烟雾,看着一尊耀眼的金属雕塑。这东西拉出一道完整、平滑的弧线,中间浅浅凹下,两头凸起。我正盯着它瞧的时候,被马略特发现了。
“一件有趣的小玩意儿,”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前两天顺手买的。阿斯塔·戴尔的《拂晓之灵》。”
“我还以为是克洛普施坦因的《屁股上的两个瘤》呢。”我说。
林赛·马略特先生露出一副刚吞下蜜蜂的表情。之后,他奋力收起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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