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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尔尼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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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要讲述一个人在决斗中被杀死的故事,这个人叫泽尔尼克。

引发决斗的事件有些荒唐。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泽尔尼克从一家酒馆出来,带着几分醉意,顶着冷风一直走到滨海码头。当时那里一片昏暗,只有几艘货船上的灯盏投下微弱的光亮。泽尔尼克在水堤边驻足,望着漆黑的海面发愣。这时传来一串激烈的咒骂声,他回过头,发现就在距他不远的地方,两个人正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人拔出匕首刺向另一个人,被刺者发出一声哀嚎,转身想逃走,但选错了方向,很快被面前的大海阻住去路,凶手追上来补了两刀,接着用力一推,伤者晃了两晃便坠入海中。凶手未做片刻停留,发足狂奔,转瞬间消失在黑暗深处。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泽尔尼克未及做出反应,不过他认出了凶手和受害人,凶手名叫派普斯,是位风头正劲的画家;受害者叫芬索德,是画家的随从和模特。在泽尔尼克的印象中,这两个人时常一同在沙龙或画展上出现,简直是形影不离。

泽尔尼克立即到警察局报案,警方做了笔录,并请他在必要的时候出面做证。随后,两队警察被派出,分别去打捞尸体、缉拿凶手。

半个月过去了,事情的发展出乎泽尔尼克意料。派普斯和芬索德的确都失踪了,但警方既未捞到尸体,也没有抓住凶手,甚至没得到任何线索。更蹊跷的是,另一位证人出现了,军官贝萨里昂向警方报告说,他也目睹了凶案,当时他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船正离岸起航,这也是他没能及时报案的原因。在其他方面,贝萨里昂的证词与泽尔尼克是一致的,但是,他声称是芬索德杀了派普斯,后者坠海,而前者趁夜色逃跑了。

于是,警方请泽尔尼克再仔细回忆一下,他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把这两个人混淆了。泽尔尼克深感意外,他坚称自己没有认错人。另一边,贝萨里昂也表示,他恰好熟识派普斯和芬索德这两个名人,不可能在如此关键的问题上出错。为了尽早破案,警方请这两名证人当面对质。在一番徒劳的争论之后,贝萨尼昂大声宣称,愿意以名誉担保,是芬索德杀了派普斯,而非相反。泽尔尼克说他也愿意以名誉担保。而贝萨里昂却讥讽说,他不知道泽尔尼克这样的糊涂虫有何名誉可言。泽尔尼克当即向出言不逊者提出决斗。贝萨里昂接受了挑战,并扬言一定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糊涂虫置于死地。

泽尔尼克的这一举动令他的朋友们大为吃惊,在他们眼中,他是一个文弱、怯懦的人,还不到三十岁,却已显露出了一个老人的迟钝与淡漠。他独自住在一幢老旧的别墅里,父母在他年少时便相继故去,他虽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但家族的荣光早已逝去,他只有一个妹妹,也已远嫁他乡。就在几个月前,泽尔尼克的未婚妻受到一个法国军官的勾引,与他解除了婚约。那时他选择沉默,在家中躲了一星期,之后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回到了朋友们中间。

现在,泽尔尼克挑起了决斗,而且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他的对手选择用手枪决斗,而他连枪都还没有。他想到他的老朋友马克沁酷爱收藏各式枪械,一定能从这位友人那儿借到一把决斗手枪。于是他出发前往马克沁的宅邸,但到了才得知友人刚刚出门。泽尔尼克知道马克沁总是泡在桥湾酒馆,便又急匆匆去那里找他。

桥湾酒馆内一片喧闹,蓝色烟雾中,几个男人正围拢在一张圆桌边掷骰子,其中一个高大魁梧,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夸张地大呼小叫。这时泽尔尼克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四下环顾,寻找马克沁。那个魁梧的男子在掷出骰子的瞬间,瞥了一眼泽尔尼克,随即僵住了,起初其他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那三枚落到桌面上不停旋转的骰子上,但不久,他们觉察到了同伴神情的异样,便不约而同地望向泽尔尼克,酒馆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良久,魁梧男子才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位先生实在太像被我杀死的那个人了。泽尔尼克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话感到迷惑不解。您是说我吗,先生?他问。

原来,此人名叫克鲁勃,几天前,他因为一场不愉快的赌博而与一位年轻人决斗,并杀死了对方。他说,无论怎么看,那个年轻人的容貌都像极了泽尔尼克。克鲁勃在讲述这段经历时兴高采烈,俨然把泽尔尼克当作了老朋友。在这种气氛感染下,泽尔尼克也向克鲁勃道出了自己的遭遇,这令克鲁勃对这个突然而至的幽灵般的男人更感兴趣了,他强烈建议泽尔尼克去找帕特丽莎算一次命。克鲁勃说,这个女人算命算得准极了,他一遇到吉凶未卜的事情就去找她算命,结果屡屡应验。说到这里,克鲁勃招呼酒保取来纸笔,伏在圆桌边飞快地写了一封引荐信,又在信纸背面写下帕特丽莎的住址,而后塞进泽尔尼克手里,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叫他马上动身。

泽尔尼克就像是被赶出桥湾酒馆的,手里拿着那封信,想不出该去哪儿找马克沁,也想不出除了马克沁他还能去向谁借枪,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最后,他低头看了看引荐信背面的地址,喊了一辆马车。

这是城南窄巷中一栋不起眼的房子,泽尔尼克将引荐信交给开门的老女佣,过了片刻,他被领到客厅,一位身穿黑纱裙,肤色白皙的女人正在那里迎候他。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位年轻的寡妇。他们在一张矮桌边落座,他说明来意,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和处境。帕特丽莎不动声色,从身边的柜橱内取出一只青黑色的陶瓷香炉,她请泽尔尼克抓一把香灰,之后将那封引荐信背面朝上平铺于桌面,让他把香灰一点点撒在信纸上。他照做了。

她开始端详纸上的香灰,泽尔尼克屏息凝神,静待结果。那个老女仆为他端来一杯茶,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老女仆在收拾什么东西,随后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响。他想这栋房子里现在只剩下他和帕特丽莎两个人了。

终于,帕特丽莎抬起头,告诉泽尔尼克,他这次必死无疑。那么后天就是我的死期吗?泽尔尼克望着帕特丽莎。她站起来,点点头,俯视着他,像是在送客。没有挽救的办法?他还在试探,他从帕特丽莎黑色的瞳仁中看到了悲悯,但悲悯背后又有某种淫荡的东西。没有,她说,声音冰冷。他猛然站起来,抱住了帕特丽莎。她没有反抗。接着是一阵狂热的亲吻,泽尔尼克感到自己这是提早与死亡交合在一起了。

他们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泽尔尼克说,我今天才明白,绝望和欲望原来是一回事,所以希望总是意味着禁欲。帕特丽莎沉默不语。他转过头,看到卧室墙壁上挂着一幅肖像画,画中是一位颇为英俊的年轻男子。他问,那是谁?她说,是我丈夫,他已经死了。也是死于决斗?不是,是死于蜂毒,那年夏天我们在海滨度假,有一天他独自外出散步,在海岸边发现一片花圃,他很喜欢植物,就走过去看,这时候他被一只蜜蜂蛰了一下,没过几秒钟就一命呜呼了。直到那天傍晚,我们才在花圃中找见他的尸体。当时天气特别炎热,我只能尽快将他下葬。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一个修道院,我们把他埋在了那儿。葬礼那天特别晴朗,天上只有几缕云彩,站在山顶的墓园里,可以望见湛蓝的海面,一丝风也没有。忽然我感到头晕目眩,山体晃动了几下,又像是幻觉,接着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浪头扑向海岸,一眨眼就把山下的一切都淹没了……

泽尔尼克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在门口他遇到了马克沁。原来这位朋友在这里整整等了他大半天。马克沁带来几把手枪让他挑选,还自告奋勇做他的决斗助手。马克沁有些神经质,他反复说,但愿警察明天能抓住派普斯,或者找到芬索德的尸体,那样你就可以体面地取消这次决斗了。泽尔尼克却说,他不希望如此,他想要进行这场决斗。马克沁告诉朋友,他的对手是射击俱乐部里的名人,曾与四个人用手枪决斗,都赢了,谁向这样的家伙挑战,准是疯了。但泽尔尼克说,你知道吗,马克沁,越接近疯狂,我就越感到平静。

决斗而死的前一天,泽尔尼克过得极为平静。他很晚才起床,给妹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但没打算寄出。之后他找出自己的几个旧日记本翻阅起来,这都是少年时代写下的,二十岁以后他就没再记过日记。他读得很认真,读完便将它们付诸一炬。午后,他瘫坐在扶手椅中,把玩那支手枪,直到傍晚时分才停下来,喝了几杯酒,没吃东西便就寝了。

决斗当天清晨,马克沁来接泽尔尼克,他已经雇好了马车。决斗地点约在郊外的一片树林里,他们路上要花大约两个小时。泽尔尼克坐在车厢中,忽然有些心神不宁,他撩开窗帘向外张望,只见天色阴沉,寒雾弥漫,四周景物看不真切,街道两侧隐隐约约晃动着几个人影。他放下窗帘,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自己的脑袋轻飘飘的,仿佛脱离身体,漂浮到了半空中。

那片树林终于从雾霾中浮现出来,马克沁推了推他,让他清醒清醒,做好准备。贝萨里昂和他的决斗助手已经在一片林间空地上等他了,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位衣着考究、蓄着络腮胡子的老者,手里提着一只药箱,那大概是他们请来的外科医生。

泽尔尼克与贝萨里昂握了一下手。他们的助手量出十二步的距离。之后由那位外科医生投掷硬币,结果决定由泽尔尼克先开枪。泽尔尼克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发觉在浓雾笼罩下根本看不清对手。他举起枪,没有瞄准就扣动了扳机,不远处几个鸟影腾空而起,发出凄厉的鸣叫。接下来该贝萨里昂射击了,然而,枪声并未响起,而是传来扑通一声。泽尔尼克看到一个人影匆匆跑向贝萨里昂,那人喊了一声,原来是贝萨里昂的助手。接着,另一个人影跑过去,这次是外科医生,那只药箱在雾中显出一个带棱角的轮廓。请过来,泽尔尼克!这是马克沁在招呼他。他快步穿过面前的白雾,看到外科医生正托起贝萨里昂的头,血从贝萨里昂的颈部涌出,就像一股股鲜红的泉水。医生抬头望着泽尔尼克,沉默片刻才宣布,这个人已经死了,你射中了他的咽喉。

马克沁把泽尔尼克送回家便告辞走了。泽尔尼克始终没有回过神来,他洗了个热水澡,在床上躺到下午三点左右。后来,他起身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拦住一辆马车,他让车夫拉他去郊外那片树林。这时天空开始飘雪,雪越下越大,两匹毛色斑驳的瘦马吐着白气,拉着这辆黑色的马车吃力地前行。等到泽尔尼克第二次抵达树林时,天已经黑了,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车夫,让他在林边等候,然后独自走入树林深处。乌黑的枝杈上落满了雪,白雪仿佛将这片林木勾画成了一个黑森森的整体,泽尔尼克转悠了半天才找到那片空地,他走到贝萨里昂的位置上,静静地站着,不禁怀疑,几小时前是否曾有一伙人在这里进行过一场决斗。泽尔尼克赢了,却不知道自己战胜了什么。他俯身跪下,凝视着被雪覆盖的地面,眼中只有一片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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