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锁的假面 (第5/5页)
“那么,你呢?”
瞳子在被问到的瞬间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鹿谷将她的这个反应尽收眼底。哎呀,看来有事——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新月小姐,昨晚解散之后你在哪儿,做了些什么?”
鹿谷问道。
“我……那个……”
瞳子支支吾吾地边说边稍稍向上看了一眼。某种思虑过度的神情显而易见。
“那个……其实我、难道……”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嗯。难道昨晚,那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我……”
“啊呀。”鹿谷目不斜视地看着瞳子的眼睛说道,“那是有非说不可的必要。如实说出你记得的事情就行。”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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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瞳子终于下定决心和盘托出。她将昨晚——按日历来说是今日凌晨——自己的一举一动以及其中经历的若干奇怪的事情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工作结束后回到寝室,但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两点多独自来到这个沙龙室,目的是为了观赏非常喜欢的电影录影带。
开始观看录影带没多久,内室方向便传来“咚、咔嗒……”的动静。以为馆主还没睡下的瞳子便敲门搭话,但是无人应答。那时,通向内室的门上了锁。
“听到动静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对吧?”“哄笑之面”问道。
瞳子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是的。我看过表,肯定是两点半。刚好是电影第一部分的标题出现在画面上的时候……”
“是《勾魂摄魄》呀。真是怀念。我记得第一篇好像是《门泽哲斯坦》。爱伦·坡的原著名为‘Metzengerstein’。”
“是的——您知道得很清楚啊。”
“哎呀,那可是杰作啊。”“哄笑之面”爽快地说道,“两点半听到动静的时候,内室的门上了锁。但是今天早晨为馆主送咖啡的时候,那扇门却没锁。那是八点左右吗?”
“是的。”
接着,瞳子讲述了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
“两点半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又接着看电影。看着看着,就在第二篇渐入佳境的时候,电话台上的电话响了。”
“嗯?就是那个电话台上的电话吗?”
“是的。”
“第二篇是《威廉·威尔逊》吧。原文为‘William Wilson’……喔呀,还真是满含寓意啊——你记得电话是什么时候响的吗?”
“刚过三点半吧。”
“你接了那通电话吗?”
“是的。”
瞳子做着深呼吸,令自己保持平静的同时回忆起几小时前的事情。
《勾魂摄魄》的第二篇是由导演路易·马勒执导的《威廉·威尔逊》。在阿兰·德龙与碧姬·芭铎的纸牌比赛即将迎来高潮的那个时候——
突然而至的电话铃声吓了瞳子一大跳,她赶忙按下暂停键,走到电话台前一看,电话上“内线A”的灯一闪一灭。那是内线电话。
她有些疑惑,但也不能不作理会。“内线A”的另一方似乎是主楼的馆主书房。
瞳子诚惶诚恐地拿起听筒、放到耳畔,“喂”了几声后,立刻听到对方说道:
“是新月小姐吧。”
“啊……是的。”
“是我。”
对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奇面馆馆主所戴的“祈愿之面”浮现在瞳子的脑海中。既然是自馆主书房打来的电话,她自然而然会这样认为。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沙龙室?”电话那头的声音说道,“明天还有工作,差不多该休息了。”
“啊……对不起。”
为什么人在主楼的影山先生会知道我在沙龙室呢——她觉得不可思议。对方仿佛看透了瞳子的心思般说道:
“从书房能看到沙龙室的窗子。既然还开着灯,所以我想还有什么人在那里吧。”
“对不起。”
有部喜欢的电影想看……可是,那时的气氛令她无法说出口。
“对不起。我……好的,我立刻回房间休息。”
“这就对了。”
对方满意地说着,最后道了声“再见”后便挂了电话。
不知道馆主什么时候从内室去了主楼书房——瞳子心生疑问,但还是从录像机中取出带子,将其放回书架,关掉电视电源与房间照明灯后离开了。那时是三点四十分左右。
所以,今晨瞳子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把馆主要的咖啡送到哪里才好。也许在那通电话之后,主人没有回到内室,就在与主楼书房相邻的寝室休息下了。出于这样的推测她才……
“哦,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啊。”“哄笑之面”低声自语。
也许是错觉吧,瞳子觉得自那开成细长形状的双目洞孔深处盯向自己的眼神格外锐利。
“请让我确认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你能够断言,打来那通电话的人肯定是馆主吗?”
“这个嘛……我不敢确定。”
瞳子轻轻摇摇头。
“那声音听上去非常含混,难以听清。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假面让他的声音变成这样的,所以认为那就是馆主。”
毕竟她也曾听鬼丸提起,会长在这幢宅邸逗留期间,即使孤身一人也会戴着“祈愿之面”。但是——
“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那并非馆主,而是有人冒充馆主打了那通电话呢?”
是的,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不对,如今想来反而是这种可能性更高。
格外含混的声音不仅仅让人难以听清对方说什么。一旦起了疑心,瞳子总觉得那种说话方式与停顿的处理方法等,都与她所认识的馆主不太一样……
“有可能。”
瞳子边答边在心中默默问道——那会是谁呢?自问的同时,她徐徐暗中观察着在场的另外八人。
这八个人之中,鬼丸与长宗我部在刚过三点时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这样一来,凶手就是其余六人之中的某个人了?
“现在,我再问大家一遍。”“哄笑之面”说道,“在我们之中,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承认吗,说自己就是杀死馆主之人,并冒充馆主之名,从主楼的书房向沙龙室打过电话?”
现场自然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没有啊——也就是说如果打来那通奇怪电话的并非馆主而是另有其人,那么那个人也就是命案的凶手了。果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吧。”
“哄笑之面”继而看向鬼丸。
“方才鬼丸先生已经确认过,馆内的所有电话都坏了。你应该也去看过主楼书房内的电话了,对吗?”
“是的。”
“书房的门锁了吗?”
“门没锁。所以我才能进去确认电话的状态……”
“书房的门没锁也不代表发生过什么异常情况吧。”
“是的。会长在房间内习惯反锁,但是并没有出了房间还一一锁门的习惯。”
“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潜入书房用电话啊。”
“哄笑之面”用中指指尖抵住假面下颚,频频点头。此时——
到底他是谁呢?
瞳子乜斜着“哄笑之面”,感觉到些许可疑——不,或许说是不可思议更为恰当。
笔名日向京助、发行处女作不过一年而已的新人小说家。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掌握了主导权,完全成为这场凶案中的“侦探”,即使是身为原刑警的“愤怒之面”也被他轻巧地抛在一旁。
昨天在玄关迎接这名男子的人就是瞳子。她参阅着那本名簿上五号客人的记载内容时,对了,作为身份证明还确认过那名男子的车本……
于是,忽然之间——
瞳子的心中萌生出一个小小的疑问。
她忍住差点儿喊出的疑惑之声,再度打量起“哄笑之面”来。
那个时候查看过车本上证件照的脸,比起本人来略微消瘦,发型也相差很多……所以,瞳子在一瞬间察觉出少许不协调感。考虑到时间因素以及这种照片的上相度,她立刻推断“没问题”。但是这种判断是否正确呢?即——
这个人真的是“小说家日向京助”吗?事到如今,这个疑虑才涌上心头。
实际上,这个人并不是日向京助吗?
不可能吧……不对,假若果真如此,那又会怎样呢?伴随着一声叹息,瞳子悄悄摇了摇少许混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