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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失控的计划 (第3/5页)

“父亲大人——我这样称呼你,在你看来也许是种痛苦吧。我到底有什么误解,有什么‘极大的误解’?能告诉我吗?”

“那是——”

柳士郎静静地闭上眼睛。他放开握着手杖的双手,在黑袍前面慢慢合拢,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沉痛表情。

“是关于忠教的出身!”

他回答道。

“忠教的出身?”

“刚才你对中也君说忠教也是玄遥的孩子——是他侵犯诸居静使她生下的孩子。但是,你错了。”

“错了?”

“是错了。”

“可是他……”

玄儿嘴里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他的那个……”

“忠教不是玄遥的孩子,而是我的孩子。我和阿静秘密保持着关系,结果生下了他。这是千真万确的。”

柳士郎斩钉截铁地说。

“爱妻康娜于二十七年前的夏天去世。而且,当我得知她生下的孩子玄儿不是自己的孩子时,我被悲伤与愤怒击倒了。她——阿静很同情我。我半自暴自弃地同她发生了关系。阿静没有强烈地拒绝我,但她起初接近我时可能并没有这种想法。阿静的丈夫诸居甚助当时还活着,但好像在他将近四十岁的时候得了肾病,很久都没有夫妻生活了。

“第二年春天,阿静怀孕了。之前,玄儿已经被关进十角塔的禁闭室里。为了平息我的愤怒,玄遥同意这么做,并向我灌输虚假的‘真相’,鼓吹令康娜怀孕的是她的父亲卓藏。期间,阿静自己提出要做玄儿的奶妈。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在劝我生下来的孩子是无罪的吧。

“于是,那一年,即二十六年前的十二月七日,阿静平安产下一个男婴,算起来比玄儿小一岁。给那孩子取名忠教的也是我。”

但是,玄儿似乎不愿相信柳士郎的自白。

“会不会只是你自以为是呢?”玄儿反驳道,“事实上玄遥也染指过诸居静——难道没这种可能吗?”

“难以置信。”柳士郎睁开眼睛断然回答道,“因为那个男人——玄遥完全沉迷于达莉亚的魔性。”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无论是最初成为牺牲品的浦登樱还是康娜……她们都酷似达莉亚。那个男人并不胡乱追求女人,只有能看出达莉亚年轻时的美貌的,才会成为他疯狂欲望的对象。从这点来看,阿静与玄遥之间不可能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根本不可能。你明白了吗?”

“但是……”

玄儿还想反驳,但柳士郎却不顾他继续说了下去。

“二十六年前的十二月七日,忠教出生了。诸居甚助在知道一切之后,仍然愿意答应将忠教视如己出。但是他的病意外恶化,第二年就死了。”

“但是……”

“你还怀疑吗?”

柳士郎突然露出怜爱的神情。

“忠教确实是我的孩子,即使验证血型也没错。忠教的血型是A型,我是B型,阿静应该是AB型,所以我们俩能生出A型的孩子。”

“玄遥呢?”玄儿问道,“你知道玄遥的血型吗?”

“我调查过,他是A型血。”

“那样的话,就无法证明忠教不是玄遥的儿子。A型血父亲与AB型血母亲不也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吗?而且——”

玄儿略微提高了声音。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青年——忠教的脚趾与玄遥一样是畸形的!”

“是啊,这确实可以成为一个证据。”

柳士郎不为所动地点点头。

“你说过坠塔的青年脚上有接受过合趾症手术而留下的疤痕。但是——”

柳士郎看着玄儿的脸。

“但是,你的脚呢?”

“我的脚?”

这个问题似乎完全出乎玄儿的意料,令他一下子半张着嘴呆住了。“你的脚上有那种畸形吗?有那种手术的疤痕吗?”

柳士郎重复问道。

“你说什么?这种问题毫无意义,不是吗?”

“不!”

柳士郎马上否定道。

“意义恰在于此。”

他断然说道。

“所以我才说你有个极大的误解。”

“即便如此,我还是……”

玄儿低下头,仿佛已被逼入了死胡同。“还不明白?”

“我完全……”

“还不明白吗?”

柳士郎盯着玄儿。

“你真的不明白?”

玄儿被柳士郎的一连串问题搞得手足无措。突然,他的表情变得僵硬了。那变化好似令他的表情,甚至整个身体都冻作冰块一般。那变化令我仅仅注视着他,便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不成?”

僵硬的唇怯生生般颤抖着。

“难不成,你想说的是——”

“你总算明白了啊。”

暗黑馆馆主满面沉痛地深深点头。

“坠塔的那个人并非我与阿静的孩子忠教。那是——他才是真正的玄儿。因此,真正的忠教,是你自己啊。”

7

我不由得喊出一声“怎么会这样”,与表情僵硬的玄儿的喊声重叠在一起。但另一方面,心中确也有种“原来如此”的想法,并放心下来。

忠教是玄儿。

玄儿是忠教。

迄今为止,被我们视为江南忠教、即诸居忠教的那名青年,实际上是真真正正的浦登玄儿——是的,如果这才是“事实”,那就难怪昨日我在东馆的舞蹈室里看到他时,会有那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时,我为什么会感到他的脸“好像在哪见过”呢?

像纸一样苍白的脸色,蓬乱的头发,空洞的眼神,下巴因为胡乱生长的胡须显得格外尖——前天晚上我在宴会厅的肖像画中看到了美女达莉亚。也许当时我就是在他脸上、他的整体或者他身上的某处看到了达莉亚的影子。

根据柳士郎所说,玄儿于十八年前自十角塔内放出来时,脸上就越来越明显地显现出亡母康娜,甚至是曾外祖母达莉亚的样子。那么十八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如此也不足为奇。不,应该说是理应如此,所以我才会有那种感觉。

之前在东馆客厅碰到阿清时,他说了一段奇怪的话。这么一想,那话中的含义我大致也能猜到了。

——那个,那个人……那个叫江南的先生,我总觉得……

莫非是阿清在他对面折纸时,突然觉得他长得很像宴会厅中的肖像画上的达莉亚?也许当时他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吧。

“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

柳士郎盯着仍在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着“不可能”的玄儿。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玄儿的父亲是卓藏,但在知道某个事实后,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是的。”

“那个事实,就是他的脚有着与玄遥同样的畸形。”

……

“你刚才也用它来证明忠教是玄遥的儿子。的确,某种先天性的异常可以认为是有遗传性的。关于合趾症的原因,目前还有很多地方不清楚。比如被称为‘蹼足’的病症,有报告称根据对某个家族的研究,它是以显性遗传的形式出现的。”

“显性遗传?”

“你当然听说过伴性遗传,即由性染色体上的异常遗传因子引起的遗传,对吧?

“红绿色盲、血友病是由X染色体上的异常遗传因子引起的,这是隐性遗传病。如果是这样的知识……”

如果是这样的知识,那我也知道。课堂上学过,或者在某本书上看过。

女性的性染色体是XX型,如果是隐性遗传病,只要不是两者都有异常遗传因子,就不会出现异常。男性是XY型,唯一的X如果有问题就会出现异常。据说,红绿色盲、血友病的患者中男性居多就是这个原因。

“所谓显性遗传和这个又不同,是指只在男性或者女性中出现异常的遗传类型。在刚才所说的‘某个家族的蹼足’症例中,可以认为异常遗传因子是在Y染色体上,它只出现在男性身上。换句话说,如果父亲有异常,那儿子就一定会出现同样的异常。

“那么玄遥的合趾症——那种奇怪的三趾畸形是否符合同样的法则呢?事实上在合趾症的病例报告中符合的很少,一般都不符合。但是,玄遥的畸形与平时所见的同种畸形相比本身就很有特点,所以我直觉判断符合的可能性很大……”

柳士郎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反应。但玄儿再次低下头,什么都不想说。

“玄儿的双脚天生在第二趾与第三趾、第四趾与第五趾之间,可以看到非常有特征的粘连。说起来,阿静还特意做了适合这种脚穿的袜子……总之,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这件事越来越在意,就查了一下我刚才所说的遗传学上的事实。

“我自己身上当然没有这种异常,康娜也没有。后来我又得知让康娜怀孕的‘元凶’卓藏也没有。再后来,我知道不是卓藏而是玄遥才有那个——和玄儿一样的畸形。因此——

“再三考虑之后,我决定偷偷去一趟‘迷失之笼’。于是我偷了鬼丸保管的钥匙。”

“偷偷去‘迷失之笼’?”

玄儿突然吃惊地抬起眼睛。

“为什么?”

“目的是想打开地下墓室中的一口棺材。”

柳士郎回答道。

“就是曾经因早衰症死去、那个叫玄德的孩子的棺材。我想调查一下里面的遗体。”

“玄德……”

这个名字我好像也有印象。达莉亚与玄遥之间生的第一个孩子叫浦登樱,二十七年前自杀身亡。浦登樱之后生的第二个孩子名字好像叫玄德。据说这个男孩和阿清一样患上早衰症,生下来没几年就死了……

“玄德的遗体当然没有火化。我打开棺材一看,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幸运,里面的尸体居然没有化成白骨。由于具备湿度、温度等条件,尸体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尸蜡。我检查了他的脚,确认他的脚趾具有和玄儿、玄遥同样的畸形。

“你明白了吧?这就是说,基本可以证明脚趾的畸形确实是通过显性遗传由父亲传给儿子的。同时,我也可以确信玄儿真正的父亲不是卓藏,而是玄遥!”

柳士郎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我们的桌旁,怜爱地看着低头不语的玄儿。

“你明白了吗?”他用手杖敲着地板说道,“你的身上没有那种畸形。如果你的父亲是玄遥,那么作为男孩,你一定也会继承同样的畸形。这个事实正是你并非玄遥之子的证据……”

……

“你的血型是A型,同为B型的我与康娜不可能生出这种血型的孩子,但那只是因为你是我与阿静的孩子。顺便说一下,真正的玄儿是AB型血。这自然也是我与康娜不可能生出的血型。我亲眼确认这一事实时的心情,想必你们都能理解吧。

“你不是玄儿,而是忠教!你确确实实是我真正的儿子,明白吗?”

“天啊!”

玄儿终于发出微弱的声音,但他依然低着头、不愿抬起。我默默地注视着朋友,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柳士郎站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玄儿——不,是他的儿子忠教。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十八年前,我报复了玄遥与卓藏之后,十一月底于旧北馆发生了一场大火。起火原因不明。当时,有两个孩子卷入大火与浓烟之中,没来得及逃出来,结果身受重伤。一个是玄儿,另一个就是忠教。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挨在一起、倒在一楼走廊的同一个地方。阿静找到他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拼命救他们出来,两个人都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是不久后,我得知他们因为这次打击完全丧失了记忆。于是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就是乘机将玄儿与忠教对调。”

玄儿的肩猛然一颤。他将张开的两手握成拳头,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那双细长而空洞的眼睛先在我脸上来回扫了几下,然后投向站在桌对面的柳士郎。他发紫的嘴唇颤抖着稍稍张开,但没有说话。

所灭亡者

可是我心

所灭亡者

可是我梦

这个春天——可能是四月二十九日吧,事故后的我一点都想不起自己的过去。那天晚上在白山的玄儿住所的起居室里,我第一次听他背诵这首诗。

所谓记忆

似已全无

漫步道中

不禁目眩

现在,那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与他在我眼前的身影重叠起来。

“除掉玄遥与卓藏之后,我已经掌握了浦登家的实权,所以要实施这个计划已经没多大困难了。”

暗黑馆馆主继续说道。

“那个孩子继承了太多玄遥的血统。我要将他驱逐,让我的儿子取而代之,成为浦登家的继承人。这样这个家的嫡传就从玄遥那令人诅咒的血统中脱离出来,同时也完成了我的复仇。我完全沉迷于这个想法之中。

“具体实施计划来还存在几个问题。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已经熟悉玄儿与忠教长相的人怎么办?仔细考虑后,我决定把我的想法毫不隐瞒地告诉美惟与望和。当然,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我说得要更委婉一些。一开始她们也吓了一跳,无法掩饰自己的疑惑与犹豫。但她们姐妹本来就不喜欢玄遥,再加上她们讨厌姐姐被玄遥侵犯后生下的玄儿,认为他是不祥的‘罪恶之子’,所以我估计她们不会坚决反对。结果和预想的一样,她们答应配合我。

“对于当时认识他们二人的用人们,我想可以借着旧北馆烧毁的机会将他们全部解雇。当时偶尔出入这里的村野君,应该几乎都没接触过忠教,更不用说玄儿了。因此就算我大胆实施‘调包’计划,被他发现的可能性也很小。幸运的是,他也几乎没有参与在火灾后对两个孩子的照顾与治疗。所以我判断即使他多少有些怀疑,我也可以蒙混过关。”

那鬼丸老人呢?我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问道。

“至于鬼丸老人——”

柳士郎好像听到了我的心里话。

“他那种人,我知道就算我说要解雇他,他也不会老实离开。我还知道无论我谋划什么、做什么,他都只会装作视而不见。因为他只对死去的达莉亚一人忠心耿耿,就连第一代馆主玄遥也不过排在第二、第三位。只要达莉亚本人不活过来责备我,他是不会多嘴的。我不需要担心他会对任何人多嘴,也不必担心他会擅自去侦察……”

难道鬼丸老人知道两个孩子“调包”的事吗?“我是不是真正的浦登玄儿?无论如何请你回答我!”——如果玄儿对那个老用人这么说,他会说出“实情”吗?

“请等一下。”

我开口问向暗黑馆馆主。

“假如真如你所说那样,忠教是真的玄儿,玄儿是真的忠教。那么忠教在旧北馆的火灾中身负重伤时,不是还没受到‘达莉亚的祝福’吗?”

“不,实际上并非如此。”

柳士郎摇摇头。

“我早就破戒给忠教吃过‘达莉亚之肉’了,就在我将玄遥与卓藏自这个世界除掉之后。”

“这样啊。”

“说白了,这也是阿静的愿望。她恳求我——让我们的孩子也接受可以带来‘不死’的‘达莉亚的祝福’吧。我决定答应她的要求,带忠教去宴会厅给他吃‘达莉亚之肉’。那可能是十月中旬过后的某个夜晚吧,我瞒着所有的人……虽说如此,但后来我还是告诉了美惟与望和。当然,本来是应该在‘达莉亚之夜’的宴会上吃的。这是没办法的特例……

“所以……

“所以我才特别在乎忠教的‘复活’。你们明白吗?因为我想相信即使不是浦登家的亲族——即使与达莉亚和玄遥毫无血缘关系,通过‘达莉亚之肉’带来的祝福也能获得‘不死’,也能带来‘复活’。我希望把它作为这种信仰的根据,因为我本来也不是浦登家的亲族,只是凭借‘达莉亚之肉’才受到‘祝福’。所以我格外地……”

原来如此!原来这么回事……这次我又默默对自己说。玄儿依然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柳士郎,默默地听着我们的交谈。

“之后的情况就不必再多说了吧?”

柳士郎将视线自我移到玄儿的身上。

“我把忠教当作‘浦登玄儿’来抚养,而把真正的玄儿作为‘诸居忠教’交给阿静。我给了她足够的钱,命令她带着玄儿离开这里。

“最终,阿静答应了我的要求。但她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在离开暗黑馆前能够吃上‘达莉亚之肉’,毕竟她也沉迷于这个传说。长年在此工作的过程中,她得知了浦登家‘不死’的秘密,最终她自己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另一个是她想带走一件信物,作为孩子是浦登家人的证据。阿静觉得既然决定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带出去抚养,就不打算将来再和他一起回来添麻烦。只是,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那孩子活不下去的话,那时至少可以依靠浦登家……不然,这孩子就太可怜了。九年来她一直照顾被关在塔中的玄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感情在这个过程中完全转移了。总之,下定决心的阿静表现出母亲爱护儿子的执着。这种情感是我难以理解的。

“于是我答应她的请求,让她带走达莉亚留下的这块怀表,因为这块表同时也是康娜的遗物。虽然它对我也很重要,但仔细一想康娜确实是玄儿的母亲啊。”

说着,柳士郎从袍子里拿出“达莉亚之表”,握在手中。“当时,我私下里也不是没担心过。可能有一天,玄儿真的会拿着这块表回到暗黑馆来,那时我该怎么办?我问自己,但找不到答案。我只能想到时候再说吧。但没想到……”

柳士郎慢慢地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毫不关心他们二人离开后的情况。我从未让人追踪过他们的去向,以后也没让人去调查过他们的情况——你们觉得我有点儿无情吧?”

说着,暗黑馆馆主瞥了我一眼。

“也许的确如此吧。不过,我对阿静只有相应的感谢与感恩,从来没有爱过她。我爱的只有康娜,虽然我也被美惟吸引并与她结婚生子,但那只是因为她是康娜的亲妹妹,在某些地方长得像康娜而已。”

长得……像康娜?

这时,我忍不住在阴暗喧嚣的心中抛出这样的疑问——

那不就是长得像达莉亚吗?难道说浦登柳士郎——他与他非常憎恨的玄遥一样,最终也被已故达莉亚的魔性迷住了吗?

“阿静离开暗黑馆后与姓江南的人再婚,我对此毫不知情。还有战争结束前在长崎遭遇核爆、患上白血病以及因去年夏天发生的那件事而丧命的那些事……”

这时,玄儿缓缓地动起来。他张开握拳的右手,自衬衣胸袋中摸出那张照片静静地看着。空洞的双眼中突然闪现出难以形容的悲哀。

“这……这个女人是诸居静……我真正的母亲吗?”

说着,玄儿把照片递给柳士郎——他真正的父亲。柳士郎越过桌子接过照片,将病弱的眼睛凑上去盯着看了片刻——

“是的。”他点点头低声说道,“这就是阿静。旁边的就是她带出去的那个孩子——玄儿。”

“照片的背面有记录。记下‘摄于……月七日……岁生日’一行字。‘七日’是忠教的生日、十二月七日吧?”

“是的。”

“也就是说,虽然那孩子是真正的‘玄儿’,但诸居静始终是把他当作‘忠教’来抚养的,对吗?他受火灾打击丧失了记忆,她就将自己知道的‘诸居忠教’的过去填入那部分空白中,甚至连生日都是真正的‘忠教’的生日。再婚后,她还特意将‘江南忠教’的缩写首字母刻在那块表上。她这样做是想消除他身上的‘玄儿’的影子……”

“她这样做,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吧。不过,你的情况不也完全一样吗?”

“是的,没错啊。”

玄儿整个脸扭曲了,既像是笑又像是哭。

“你是作为‘诸居忠教’出生的,在那场火灾之前也一直作为‘忠教’由阿静抚养。但调包之后,我始终把你当作‘浦登玄儿’。和阿静对玄儿所做的一样,我也把真正的‘玄儿’所经历的过去原封不动地填入你记忆的空白中……”

“甚至是十八年前凶案的目击经历,对吗?”

“是的。美惟与望和也积极地配合这种‘教育’。在你成长的过程中,必须让你始终认为自己才是浦登家正统的继承人。对调包后才来暗黑馆的人,我们一直保守着秘密。小田切、蛭山这些用人就不用说了,就连对望和的丈夫征顺也是如此。当然,对村野君也一样。”

柳士郎把照片扔到桌上,好像在说“我不想再看了”,然后他又把“达莉亚之表”放在照片上。在一段冰冷的沉默之后,玄儿将手伸向那两样东西,就在此时——

“救命啊!”

一个女性的尖厉惨叫声自屋外传来。

8

那是美鸟吗?是美鸟的惨叫声吗?

我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不是鹤子或者忍的声音,也不是茅子,更不可能是美惟。一定是那对双胞胎之一、美鸟或者美鱼的声音!很难想象头上受伤的美鱼会独自到西馆来。所以那肯定是美鸟。可是。为什么她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喊“救命”呢?

“糟了。”

我小声喊起来。

刚才在柳士郎出现之前,我在“打不开的房间”里隐约感到不安。难道这就是我不安的原因?

首先冲出房间的人是我。玄儿——不,现在得知十八年前的调包事实后,或许应该叫他的本名“忠教”——比我慢几拍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我跑出来。

来到走廊,我马上隐约闻到一股恶臭。我还没来得及确认原因,又一声惨叫传了过来。

“救命啊!不要……不要过来!”

声音自左手一侧——楼梯所在的大厅方向传来的。

啊,果然如此!她——美鸟似乎正被谁追着……刚想到这里,大厅的门开了。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跑到走廊上,由于势头太猛,她的肩撞在对面的墙上,发出“咚”的一声低沉的声音。

美鸟换了一件泛白的衣服,看上去像睡衣。我站在向南方延伸的边廊里,但她没有发现我,直接向西边的建筑深处跑去。她脚下跌跌撞撞,像喝醉了酒,可能因为野口医生给她注射的镇静剂还在起作用吧。

“美鸟!”

我喊了一声,追了过去。

转过走廊的拐角,昏暗中看到左手一侧的深处有一扇门,一个灰白色的影子正靠在门前。门后面可能是与刚才那间馆主的起居室连在一起的书房。

“爸爸。”

门好像锁着。美鸟双手握着门把手,左右拼命地转着。

“爸爸……救救我!”

“美鸟小姐!”

我大声喊着跑到她身边。她回头看我,认出我的身影后她笨拙地侧过头,好像没油的机器一般。

“中也……先生吗?”

她嗓子里发出纤弱的声音。

“中也先生……”

“怎么了?难道美鱼小姐她……”

被我一问,美鸟的嗓子里立刻发出嘶哑的叫声。她的左手慌忙去摸自己的右边。在她确认双胞胎的另一方不在之后——

“美鱼、美鱼她……”

她的眼睛四处张望,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狼狈、慌乱与强烈的恐惧。

“美鱼、美鱼她……”

她近乎疯狂地大叫着。

“振作一点儿!”

我大声说道。

“听我说,美鸟。没事了,冷静!”

这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请冷静一点儿!美鱼小姐她发生什么事了?”

“美鱼、美鱼她……”

美鸟不停地摇头,像打摆子似的。突然,她停下来。

“她死了。”

她一字一顿。

“她被那个人杀了。我当时迷迷糊糊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

啊,果然——我全身无力,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

美鱼被杀了!恐怕是在北馆双胞胎的卧室里,恐怕是被现场的什么东西勒死的……

“美鱼她……”

这时,玄儿——不,应该是忠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真的吗,美鸟?所以你才……”

“我差点儿也被杀了。他把我压在身下,很大力地勒着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呼救,但北馆里空无一人……啊!”

美鸟大叫一声,抬起左手,将食指笔直地指向前方。她指的不是我,是我的身后,是我身后的玄儿——不,忠教的身后。

我回头一看。

大厅的门开着,一个即将现身的某人的身影从门的阴影下向昏暗的走廊移动着。

玄儿——不、忠教寻找墙上的开关,将走廊的灯全部打开。忽明忽暗的灯光照亮了那人的脸。没错,那是他——三天前自十角塔坠落的那个青年。

“不要!”

美鸟尖声喊道,黑发被她摇得乱舞。

“那个人……”

美鸟两手抱头,畏惧地往后退着。

“是他杀的,是他杀了美鱼。是他、是他……”

美鱼被杀,美鸟也成为谋杀对象——是的,刚才在“打不开的房间”里,我知道了当前凶案的真凶与他的杀人动机。那时我就应该立刻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态的。可是我……

他——即忠教,本名是玄儿……不,目前还是叫他“江南”吧。至于玄儿,可能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他“玄儿”比较好吧。

他——江南,昨晚见到了美鸟与美鱼。据双胞胎姐妹说,他在客厅休息时,她们去看过他,还“和他说了会儿话”。所以,至少江南亲眼见过她们,知道她们是那种畸形——实际上只是“表面的畸形”——的双胞胎。这是把握事态的必要前提。

接下来是今早天亮以后的事情——

和玄儿分开后,我想小睡片刻,就回到了东馆。从卫生间出来后和她们相遇,之后顺便到舞蹈室里说了会儿话。我听她们俩说了一阵关于当前凶案的意见后,便大胆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没打算接受手术,将连在一起的身体分开吗?当时,她们的反应很激烈……

——不要!

——才不要!

她们二人将声音提至最大,拼命地喊着,紧紧抱在一起不停地摇头。

——绝对不要!

——绝对不要!

——我们可是合二为一的呀。

——我们永远合二为一的呀……

她们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我们不想被分开。

——我们不想被分开。

——要是被分成两半的话,我们宁愿去死。

——是的。要是分开了,索性死掉的好……

……是的!

她们明确说出了这句话:如果被分开,我们宁愿去死。

而且,这句话肯定通过传声筒的裂缝传到了客厅里,传到了江南耳中。

可是今天下午,她们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听到嘈杂声来到大厅的江南,看到美鸟与美鱼本应连在一起的身体分成两半,分别滚落在走廊上。

江南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呻吟声。那时,玄儿所说的“开关”在他心里被打开了。

“如果被分开,我们宁愿去死”——说得如此坚决的她们现在真的分开了。一个头破血流晕了过去,另一个在疯狂地哭喊着。不能放任不管,干脆自己来帮她们解脱!应该这么做,必须这么做……

不知玄儿有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不过,按照他的指示,征顺与野口医生应该正在监视江南的动向。他采取行动时想不被人发现,应该很难——

对了,刚才南馆遭雷击而停电,还引起了火灾。恐怕问题就出在这儿。由于意外事态的发生,征顺与野口医生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过去。趁着这个间隙,江南逃出了客厅。他偷偷进入北馆,找到双胞胎的卧室,然后……

“江南君——不,还是叫你忠教吧。”玄儿对他说,“住手吧!够了,别再杀人了!美鸟她不希望死,所以别再杀她了!”

不知江南有没有听到玄儿的话,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他的右手握着双胞胎曾经用过的深蓝色和服腰带,可能他刚才就是用这个勒死美鱼的吧。

“好了,已经结束了!”玄儿声色俱厉地说,“站住!回去吧!”

但江南依然没有止步。他死死地盯着退到走廊尽头的美鸟,步调不变地紧逼过去。

“我让你站住!”

玄儿抓住他的手腕想制止他,但江南一下子就将他甩开,继续向前走着。

我不禁想起玄儿说过的一个词——“疯狂的电路”。一旦开关被打开,就没什么能平息他的疯狂。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江南看着美鸟的眼睛,看起来像被泪水打湿了。同时,我也能看出那里面确实蕴含着危险的疯狂。那不是激情澎湃的疯狂,而是安静的、冰冷的,因悲伤和痛苦而心碎的疯狂。

现在,可能他既看不到我和玄儿,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他眼里肯定只有美鸟,只有从美鸟身上看到的母亲——诸居静临终前在病床上等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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