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遗言 (第3/5页)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做出回应的同时,纱世子用手指按了按助听器,有些疲倦似的叹了口气。
“您知道野之宫先生么?”
纱世子突然问道,使人略感唐突。
“不知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呢。”
“野之宫泰齐先生,是老爷从年轻时起,就一直向他咨询的占卜师。”
“占卜?哈?这个人怎么了?”
“他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老爷出于好意,让他住在偏房里。所谓偏房,是指‘新馆’建成之前就有的另一栋房子。我们和用人也住在那里。老爷吩咐在他死后,仍要请野之宫先生住在这里,以便商谈。”
“也就是说,目前住在这座宅院里的人有您、由季弥少爷,还有那位叫作野之宫的占卜师,总共三人?”
“还有一位叫作田所嘉明的用人,他白天过来。所以……”
“这样啊。”鹿谷重新抱起了胳膊,频频点着头,“我还有几个问题,不过之后归纳一下再一起问您吧。您还有话要说吧?”
“遗言的内容大体上就是刚才说的这些。不过,还有一件……”纱世子把手指按在印堂发黑的额头上,停顿了片刻之后,有些吞吞吐吐地继续说,“还有一件我一直以来都很介怀的事情,或许它其实是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但在这九年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那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感到越来越无法忍耐了……”
“请您讲讲。”鹿谷不紧不慢地催促着。
“和正式的遗言不同。老爷还留下这样一首诗。”
纱世子眯着眼睛,仿佛凝视着空中的某一点,缓缓地背了起来。
女神被缚于沉默的监牢
一九九二年八月五日 处刑当天
时间终结 七色光芒照进圣堂
在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中 你们听到了吧
沉默女神那 只吟唱过一次的歌声
那是美妙动人的临终旋律
那是哀叹之歌 那是祈祷之歌
与那罪孽深重的野兽骸骨一起
献予我等墓碑之前 以慰我灵
3
这是古峨伦典在病床上,最后一次恢复意识时,梦呓般嘟哝的话。
——听到了,沉默女神的歌声……
他这样说着,脸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满足的微笑。旁人还没来得及询问这首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就咽了气。
伦典的遗骨也依照他的遗言安放在和“新馆”同时建成的骨灰堂内。纱世子说,那时她才知道,他把这首有关“沉默女神”的诗刻在了为自己准备的棺材盖板上。
“骨灰堂在哪儿?”鹿谷问。纱世子目光一闪,将视线投向房间深处,回答道:“在后院。”
“其他诸位的遗骨也一起安放在那里吗?”
“永远小姐、时代太太——就是已去世的夫人,她们的遗骨都安放在单独的石棺里。”
“那首诗只刻在伦典先生的棺材上吗?”
“是的。”
“在病倒之前,伦典先生就已经给自己准备了棺材?”
“我也活不长了——自从小姐去世以后,老爷常把这句话像口头禅似的挂在嘴边。所以……”
“‘沉默的女神’……吗?”
不知何时,鹿谷开始用点心盘里的餐巾纸折起纸来。他虽然手里不停地在桌上忙活着,目光却直直地看着纱世子的脸,捕捉她的表情。
“您是想让我探询这首诗背后的秘密?”
“我总觉得这首诗里隐藏着什么。住在这栋房子里却无法理解这首诗,怎么说呢,这让我觉得十分不安……我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商谈这种含混问题的人,所以,我也只能一直在这种不安中过日子。”
“这种因为不明白而感到不安的感觉,我感同身受。”鹿谷以前所未有的诚恳语气说道,“对我来说,既然今天听到了您的这番话,就不能一直忍着,对这个谜置之不理。这是我一贯的作风。”
“我也不想使您为难。总之,我想多少先说给可以信赖的人听听。当然,您要是有什么高见,我愿洗耳倾听。”
“我的意见嘛,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我觉得还有很多必须要搞清楚的问题——对了,能请您先把刚才那首诗写在纸上给我看看吗?”
对于鹿谷的要求,她老实地点了点头。忽然,纱世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说:
“哎呀!已经十点半了。”她念叨着,顺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实在抱歉,我现在必须去给由季弥少爷送消夜了。是一些小零食,您二位要不要也来一点儿?”
“不用了,我们过来之前刚吃完。”
“我很快就回来,咱们再接着谈。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您二位别拘束,请随意。”
“您不用费心,我们等您。”鹿谷回答道。他手中的餐巾折纸已经做好了,跟昨晚在餐馆里做的一样,是个“沙漏”。
“古峨伦典这个人,是位很不错的诗人啊!”纱世子离开大厅后,鹿谷一边把他的“作品”立在桌子上,一边用细细玩味的语调说,“被缚于沉默监牢里的女神……吗?唔……这是什么意思呢,福西君?”
“我也不知道啊。鹿谷先生,您有什么想法?”
“完全摸不到头脑。”
鹿谷说着,将两条细长的胳膊伸开。鹿谷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今天他穿的和昨天完全一样,黑色牛仔裤加灰不溜丢的黄绿色夹克。
“信息还是太少。”
“是因为您也认为这首诗如伊波女士所说的那般,具有某种深刻含义吗?”
“确实感觉别有深意哪!”
“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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