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旧馆”其六 (第2/5页)
瓜生回头看了看江南,轻轻耸了下肩膀。
“你也觉得这个钟是通向隔壁的暗门吧?”
江南向瓜生征询意见。而瓜生则再次把手伸向指针,说道:“的确很可疑呢。果真如此的话,那这根指针就相当于保险柜上的转锁。比如,向右拨到Ⅸ,再向左拨到Ⅲ,就是这么用。”
之后瓜生又来回拨了几次指针、推了推墙,但“门”仍然纹丝不动。
想想这也正常。如果它真的是作为转锁使用的话,那别说密码是什么了,恐怕就连密码有几位都无从知晓。想要试出正确的密码,简直是大海捞针。
“看来不能光碰运气啊。”
瓜生叹了口气,离开钟盘。只见他做出一副“我是没辙了”的样子,看向江南,说道:
“只能从两位数开始,按顺序尝试所有可能的数字组合了啊。”
“这里的门牌号是多少?”
听到江南这么突然一问,瓜生的表情略显意外,他答道:
“好像是五十三号。”
“那就先试试这个数字,向右转到V,再向左转到Ⅲ,要是不成,就倒过来向左转到Ⅴ,再向右转到Ⅲ。”江南一边说着,一边接替瓜生向钟盘走去,“和它一样的钟,每个资料室里都有两个。如果它们都是暗门的话,那恐怕就不是中村青司自作主张设计的了,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可以肯定这是委托人古峨伦典的意思……”
“有道理,如果转锁的密码是古峨伦典设定的,那这个数字就很有可能与他自己或这幢房子有关。”
“对。”
“可以一试呢。”
江南抓紧时间试了“Ⅴ—Ⅲ”的组合,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再把两个数字颠倒,试了试“Ⅲ—Ⅴ”,也不行。
之后两人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有关联的数字,一个个地进行了尝试,但是——
“I—Ⅸ—Ⅶ—IIII”——这是钟表馆建成的那一年,一九七四年。这个年份是江南从小早川那里知道的。接着又试了一九七四年的缩略形式“Ⅶ—IIII”,还有“IIII—Ⅸ”,因为一九七四年是昭和四九年。
“Ⅹ—Ⅷ”——这是由“旧馆”内古钟复制品的数量,一百零八导出的数字组合。因为钟盘上没有“零”,所以选取了百位上的一和个位上的八。
“I—Ⅵ”——这是在第一天夜里举行的降灵会上,从美琴口中说出的“幽灵的话”里出现的数字。这是死去的古峨永远所期待的结婚年龄。还用同样由此而来的“十”和“六”组成“Ⅹ—Ⅵ”进行了尝试。
其他想到的数字还有古峨伦典的出生年份、出生日期等,但这些他们俩都不知道。接着二人继续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还试了一些诸如电话号码、邮政编码之类看上去就不太可能的数字,结果都以徒劳告终。
“不行啊!”江南觉得这种方法已经行不通了,他的手离开了指针,“至少得知道数字有几位,才好逐个筛选呀。”
“要不我们去书房收集数据吧?”
瓜生说道。
“书房?”
“对。我住的I号房好像是古峨伦典的书房。虽然屋里的东西应该都已经搬到新馆那边去了,不过,要是仔细找找的话,没准儿能发现一些字条之类的东西。”
“好像很麻烦啊。”
“要不干脆把墙砸了吧,如果真有暗门的话,那拆起来应该很容易。”
说到这里,瓜生突然停住话头,打了个响指,咕哝了一句“有了”。
“什么?”
“我想到了还有一个数字,应该试试看。”
说着,瓜生又朝钟盘走去。从他那透着紧张的表情来看,这不是随便想出的数字。江南退到一旁,全神贯注地盯着他那捏着指针的右手。
“您还记得去‘钟摆间’时,我发现的那张照片吗?”
瓜生边说边把指针向右拨到了Ⅷ的位置上。
“照片?是说音乐盒里放的那张吗?”
“对。就是永远和由季弥姐弟的合影。那张照片背面写了个日期。”
“啊!”
江南拍了一下手。
“这么说来……”
瓜生又把指针慢慢向左回拨,当针尖指向“Ⅴ”时,墙壁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金属声。
“成功啦!”
瓜生小声地欢呼起来。
“‘Ⅷ—Ⅴ’——八月五日,永远的生日。”
以钟盘为中心,墙上出现了一个宽一米多、高不足两米的长方形裂缝。果然这里有通向隔壁房间的暗门,而门缝正好与瓷砖接缝相重合,由此被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门”悄无声息地向对侧敞开。
不一会儿,倒在地板上的内海笃志的尸体出现在二人眼前。此时,分别挂在相通的两个房间墙壁上的挂钟,几乎同时敲响了晚上十一点的钟声。
4
新见梢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偷偷向外张望。
灯光昏暗,房前的走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谨慎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听到的只有打在屋顶上的雨声和钟表的咔嗒声。
(瓜生学长他们去哪儿了呢?)
刚才还隐约听到了说话声,好像是瓜生他们在大厅里交谈。因为传到耳中的仅是只言片语,所以谈话的具体内容不太清楚。虽然她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没有勇气走出房间。
她趴在床上,想要努力睡着,可是怎么也无法入眠。明明刚才瓜生他们来叫自己的时候,是那么困,可现在却没了睡意。
瓜生来告诉她内海被害时所说的话语,渡边和早纪子那头破血流的尸体,还有那戴着面具脸上浮现出诡异笑容的凶手,这些在她脑海中不停地闪现,扰乱着她的心神。她被不明所以的恐怖折磨着,虽然身体上并不觉得冷,但还是把自己裹在了脏毛毯里不住颤抖。
她之前所宣布的“我一步都不会离开这间屋子”,那的确是真心话。
她觉得肯定有一个人发疯了(不对,可能不止一个人),他没有合理动机,只是想要把所有的人都杀光。那家伙会如此疯狂,恐怕是这幢房子造成的,是栖息在这座建筑里的恶灵作祟。瓜生断言降灵会是个骗局,他错了!这肯定是第一天晚上,光明寺美琴召唤出的那个女幽灵附到了某个人的身上……
谁都不可信!
瓜生、河原崎、江南、小早川,都不可信……啊,对了,说不定活着的人全都被恶灵附体了。信得过的只有已经被杀死的人(早纪子学姐、渡边君他们)。
她本已决定,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会走出这间屋子半步。但是——
现在她已渐渐领悟到,一直在房里蹲着,直到二号下午六点玄关大门打开为止,实在不是一件嘴上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事。
一直不吃东西,倒是可以忍。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幸运,虽然一天多没吃东西,但她也完全没有食欲。不过现在喉咙却干得冒烟,十分难受。
再加上人有三急,来自鼓胀的下腹部的压迫感也让她难以忍受。在屋里解决也不是不行,但残存在小梢头脑里的作为年轻女性的自尊,让她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厕所和这个房间在同一排,出门左拐第二间就是,中间只隔着早纪子尸体所在的那个房间。距离不算远,快点儿上完之后,还可以顺便去厨房拿水瓶……
恐惧感使她的心缩成一团,她咬紧牙关壮起胆子,悄悄溜到走廊上。她站在那里,再次侧耳倾听。周围既没有说话声,也没有人影,好像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迫切的尿意促使她快步朝厕所跑去。
途中经过大厅,果然谁都不在。渡边那盖着黄色毛毯的尸体进入了她的视野,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这具尸体会像僵尸一样站起来,于是赶忙移开了视线。
上完厕所,她再次悄悄来到走廊。
这时,她发现自己刚才离开的寝室房门半开着。她差点儿就叫出声了,好在及时捂住了嘴。
刚才,我应该把门关上了吧?她感到有些疑惑。不过又觉得好像是忘了关——
她想不起来到底把门关上了没有?明明只是几分钟之前自己做的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这让她有些焦虑。
要是自己忘了关门,倒也无所谓。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就说明是有人趁她去厕所的时候,打开了门。那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一旦开始疑神疑鬼,思绪就停不下来了。但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肯定是我自己忘了关门。)
她勉强说服了自己,开始往回走。
(一定是我忘了关门,一定……)
她再次穿过大厅。
这次她有意识地不朝渡边尸体那边看。又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她停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完全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在此时!
“咣当!”一声巨响传来,小梢吓得缩成了一团。
(有人!)
她觉得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从前面那扇敞开的门里。
(有人,在……)
(那个房间里!)
顿时她吓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呆呆地站在走廊正中一动也不敢动,想大声尖叫,又想放声大哭。
又一声巨响突然传来,这次声源就在身畔。她“啊”地尖叫了一声,猛然跳到一旁。
那声音其实是墙上的挂钟发出的。当她刚刚看清挂钟指针指向了晚上十一点时,走廊里、大厅内的所有钟表就齐声作响。那声音响彻四方,完全盖过了外面的雨声,对小梢来说,这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暴力感,她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整幢房子都疯了。
“不要啊!”她用双手使劲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大叫,“别响了,别响了!”
这时——
从那间门半开着的寝室里,突然跑出一个黑色人影。小梢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顾不得看清那人是谁(是凶手!)就仓皇逃开了。
“喂!”
身后传来喊声,听上去是个有些熟悉的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但此时她已无暇思索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喂,别跑!”
她不敢回头。
(是凶手!)
(他是来杀我的。)
(杀我的……)
她在走廊上拼命奔跑。
快跑,不跑就要被杀——在这个念头的刺激下,她不管不顾地开始疯跑,全然不知奔向何方。好几次都踩到了“灵衣”下摆上,差点儿跌倒。她甩掉了碍事的拖鞋,从两侧挂满钟表、如同隧道一般狭长昏暗的走廊里跑了过去。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逃进那个房间了。
她关上门,摁住门把手,努力平复着杂乱的呼吸。好像没有听到追过来的脚步声。那凶手放过我了?已经没事了?
她的心脏仍在疾速狂跳不已。不光是左胸,胳膊、腿、脖子、头部……身体上的所有部位都传来了咚咚咚咚的脉动声。过了一会儿,等身体稍微平静了一些之后,她才终于开始环观逃进来的这间屋子。
(这里是?)
这是一间她从没见过的屋子。
房子中央安放着一张带有华丽幔帐的大床。床头柜、装饰柜……在大床周围摆放着各种高级家具。不过看上去它们都有些褪色了,整体的风格感觉像是中世时的遗物。
地板上铺着珍珠色的地毯,倒在地上已被摔坏的座钟及散落在它附近的点点发黑的血迹就在脚边。
(啊……这里是……)
小梢终于察觉到自己不顾一切逃进来的地方是“钟摆间”的寝室。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恐惧。
这间房里漂浮着一种异样的寂静感。也许是错觉,她觉得外面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不少。这时,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身体正轻轻上升,在空中飘荡。
她再次放眼看了室内一圈。床对面有张轮椅,那边——在它的右后方能看到……
一个双开的狭窄小门——门开着。这是那个大壁橱吗?江南和小早川进来寻找失踪的灵媒时,发现血染的婚纱的那个……
小梢摇摇晃晃地离开房门,朝壁橱走去。
她好像闯进了别人的梦境,感觉十分奇妙。现实感迅速减退,与此同时,刚才那种强烈的恐惧感也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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