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岛 (第5/5页)
“我要回去了,勒鲁,这里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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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涛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声响宛如狂暴巨人的鼾声,让动荡不安的人心越发惶恐。
刚吃完晚饭,十角馆的大厅已是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灯光摇曳。
“你们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吗?”阿加莎一边给大家端咖啡,一边问道,“都是大厅墙壁惹的祸,人的视觉都不正常了。”
十面白墙壁之间的角度应该是一百四十四度,然而在光线影响下,墙面呈现出曲面或锐角的既视感。大厅中央的十角形桌子自始至终保持十角的形状,越发反衬得大厅格外的扭曲。
“真的呢,让人头晕目眩。”范揉着充血的眼睛。
“早点睡吧,范,你的脸色很差。”爱伦·坡提醒道。
“还没好?”阿加莎把手贴在范的额头上,“在发烧呢。范,这可不行,快去睡吧。”
“没关系,才七点钟。”
“不行,别忘了这里是无人岛。没有真正的医生,万一病情加重就不妙了。”
“唔。”
“吃药了吗?”
“睡觉前吃,那种药吃了就想睡觉。”
“那么你现在吃了赶紧去睡觉。小心驶得万年船。”
“知道了。”
范就像一个被母亲责骂了的孩子,老老实实地站起来。阿加莎从厨房里拿来水壶和杯子递过去。
“那么我先睡了。”范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此时——
“这么早就回去,你到底在阴暗的房间里做什么?”卡尔恶声恶气地说。
听到这句话,范搭在门把上的手瞬间停滞。他回头看着卡尔。
“我只是睡觉而已,卡尔。”
“哼,我总觉得你在房间里一个劲地磨刀。”
“你说什么?”
卡尔对愤怒的范报以两声冷笑。
“我认为今天早上的杀人预告是你搞的鬼。”
“范,别理他,快去睡吧。”埃勒里打起了圆场。
“等等,埃勒里。”卡尔拖长声音,絮絮叨叨地说,“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认为应该首先怀疑范吗?”
“是吗?”
“你想想,像这次一样,若干人聚集在某一个地方,假设发生了连环杀人案,聚会的招待者或主办人多半就是凶手,要不然就是参与了犯案。”
“这是推理小说中的情节。”
“杀人预告的塑料板正是推理小说中的道具,是凶手耍的花招。我这样推测有什么不对吗?”卡尔抬起下巴,“怎么样,招待者范?”
“玩笑别开得太过了。”范夹着水壶和杯子,暴跳如雷地反驳,“你给我听好了,我并没有招待你们,只是跟你们说了一声我伯父买下了这里。旅行的主办人是下一任总编勒鲁。”
“没错。勒鲁和我商量后,是我积极组织在座各位参加这次旅行的。”埃勒里掷地有声地说,“如果怀疑范,同样,我和勒鲁都有嫌疑,否则在理论上解释不通。”
“我讨厌那些在人死了以后,才慌里慌张空谈理论的名侦探。”
埃勒里表情夸张地耸耸肩膀。
“招待者是凶手的模式太普遍了,不是一个成熟的凶手应该采用的手段。如果是我,在接受招待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利用这次机会。”
“一派胡言!”爱伦·坡粗暴地揿灭吸了一半的香烟,气势汹汹地吼起来,“什么侦探凶手,你们根本混淆了现实和小说。喂,范,别跟这些脑子进水的人掺合在一起,去睡觉吧。”
“你说我脑子进水?”卡尔对爱伦·坡怒目而视,停下晃个不停的脚,“我怎么脑子进水了?”
“难道我说错了?拜托你有点常识。”爱伦·坡又点燃了一根香烟,“首先,你们的争论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我们这群人又不是第一次聚集在一起。当然,按照卡尔说的,范有可能是凶手,设下圈套诱使我们上钩;埃勒里或者勒鲁也有可能是凶手,主动计划了这次的旅游;还有可能是卡尔,你利用这次机会图谋不轨。在这里凭空讨论,有无数种可能性,对吧?”
“爱伦·坡说得太好了。”阿加莎说,“你们的争论根本无济于事。”
“还有一点。”爱伦·坡悠然地吐着烟圈,“你们断定那是杀人预告,可是我认为这个观点本身大错特错。热衷推理游戏的一群人聚集在这样一个有故事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把那件事理解为游戏的一环呢?比如说……”爱伦·坡复述了一遍白天对范阐述过的那番推理。
“就是这个,爱伦·坡前辈,就是这个。”勒鲁喜滋滋地双手击掌。
“在咖啡里加盐啊。”埃勒里把手背在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如果当真是在咖啡里加盐,我要向凶手致敬。”
“盲目乐观!自以为是!”卡尔绷着脸,怒气冲冲地走回了房间。之后,范也哑着嗓子说了声“晚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真期待揭晓谁是凶手的那一刻。”阿加莎对奥希兹报以微笑。
“嗯——是啊。”奥希兹垂下眼皮,小声回应。
埃勒里从口袋里掏出蓝底单车扑克,在桌上一字摊开。
“谁是‘第一被害者’呢?这个游戏看来很有意思啊。”
这也许反而证明了埃勒里心底挥之不去的不安。似乎所有人都对爱伦·坡的意见深信不疑,今天早上的惶恐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
此时在岛上,至少有一个人心知肚明——杀人预告的塑料板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