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 (第4/5页)
大白脸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话从何说起?前边哪儿有人?”
邋遢李也不傻:“前边没人你跑什么?”
大白脸眼珠子一转,说道:“我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您了高抬贵手,放我过去行吗?”
邋遢李根本不听这一套,一手叉腰一手将扁担戳在地上,任凭对方说出大天来也不放行。
大白脸急道:“王法当前,你敢夤夜持械拦路打劫不成?”说着话作势按住了钱袋子,生怕让邋遢李抢去。
邋遢李大为不满:“你怎么说话呢?李爷我人穷志不短、马瘦毛不长,谁要抢你?”
大白脸故作惊慌,转过头要往回走,手上同时使了花活,掉了几个铜钱在地上,却恍如不觉。
邋遢李看见地上的铜钱,当时两眼放光,他起五更爬半夜挑一天的水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心说:“你给我钱我不能要,否则真成拦路打劫的了,你自己掉了钱可活该,别怪李爷我不厚道,咱又不是知书达理的文墨人儿,也不知道哪个叫有主儿的干粮,路遇之财不捡白不捡!”他抢步上前,一脚踩住了铜钱。“先踩后捡”是捡钱的规矩,万一掉钱的主儿还没走远,回头看见了还得还给人家,都得先踩住了,然后蹲下身假装提鞋,再顺手捡铜钱。邋遢李脚上趿拉的是一双短脸儿便鞋,连后跟都没了,那也得装模作样,为了捡这几个铜钱,从不离手的扁担也放下了。他一边蹲在地上捡钱,一边偷眼盯着大白脸,担心对方发觉掉了钱回过头来找。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大白脸走了没两步,把脸一抹猛地转过头,青面獠牙、一张血口、二目如炬,恶狠狠瞪着邋遢李。邋遢李吓坏了,我的亲娘四舅奶奶,这是什么玩意儿?庙里的判官也没这么吓人,总听人说常走夜路没有撞不见鬼的,以前还不信,今天可真碰上了,当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大白脸跟身进步,右脚铆足了劲,狠狠踩到邋遢李小肚子上。这一下就踩冒了泡,邋遢李口吐鲜血、气绝而亡。大白脸掐死常大辫子、踩死邋遢李,又一脚把扁担踢到河中,加快脚步追赶高二奶奶娘儿俩。
再说高二奶奶抱着孩子逃到三岔河口,浑身上下已经脱了力,说什么也跑不动了,扑倒在地高呼:“救命啊,有人抢孩子!”当天火神庙警察所有两个守夜的,一个是刘横顺,一个是杜大彪,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呼救,俩人箭步如飞蹿出大门,只见一个大嫂子抱着孩子倒在路边,追过来一个大白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凶神恶煞一般,恨不得一口吃了这娘儿俩。
6.
刘横顺心说:“从前只有拍花子拐小孩的,可没见过敢在警察所门口明抢的,这是要造反哪!”急忙挡在高二奶奶身前,喝令杜大彪拿下大白脸。大白脸接连遇见横三阻四的,心下焦躁无比,只顾往前追,没看见来了巡警,一头撞到杜大彪身上,如同撞上一堵墙,紧接着挨了一个通天炮,正打在脸上。杜大彪多大的力气,这一下打得他脸都塌了,青的紫的红的黑的黄的绿的一齐往下流,银盆似的白脸上五颜六色开了染坊。此人纵然凶顽,可不是杜大彪的对手,让杜大彪三拳两脚打翻在地,五花大绑捆了一个结结实实。连同高二奶奶和孩子,一并带回火神庙警察所。刘横顺问明经过,得知大白脸不仅害死了高连起、掐死常大辫子、踩死邋遢李,还上门行凶抢孩子,事关这么多条人命,这可不是警察所能办的案子,立即让人通报巡警总局,收殓常大辫子和邋遢李的尸首,同时将大白脸打入苦累房,等天亮了再问口供。当地方言土语说的“苦累房”,是指关押人犯的号房。
转天一早,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差人,提上大白脸,押入巡警总局的黑窑。天津监狱始建于清朝末年,位于西营门教军场,按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监狱规划。巡警总局中也有号房以及专门审讯犯人的黑窑,当中是三根木头柱子,一旁摆设桌椅板凳,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刑具,皮鞭、红棍、烙铁、钎子一应俱全,铁打的罗汉到此也得打哆嗦。
衙门口儿虽然改成了巡警总局,三班六快也变了称呼,审讯那一套可没变,变了也是换汤不换药。以往审案折狱讲究“三推六问”,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是“六问三推”,问在前推在后。问指的是审讯,推指的是分析,因为问出口供来不一定是真的,必须经过分析、比对,找出前前后后的破绽,如此方可定案。“六问”是一份口供反复问六遍以上,或多人同时审问犯人。衙门口儿有句话叫“人是苦虫,不打不招”,缉拿队擒获的贼人,往往先打再问,就为杀杀他的威风、挫挫他的锐气,所以“三推六问”后头还有一个词儿——“绷扒吊拷”。绷是捆、扒是扒衣服、吊是吊起来、拷即是打。说简单点儿,就是把人犯扒去了衣服,捆好了吊起来打。
在黑窑打人和在堂上不同,堂上用的是水火无情棍,抡起来打屁股,说是屁股,实际上打的是大腿根儿,那个地方的肉最嫩,几下就打烂了。黑窑打人不用棍子,用的是皮鞭,还得蘸上水,一鞭子下去保准皮开肉绽。还有更狠的,鞭子不用牛皮的,而是用牛筋的,鞭梢儿挽成一个筋疙瘩,这东西有个外号叫“懒驴愁”,驴脾气那么倔,三鞭子下去也打顺溜了,何况往人身上招呼?鞭子梢儿的筋疙瘩一抽一带,一条肉就下来了,另有红烙铁烫、铁钎子扎、辣椒水灌等酷刑,可都不出奇,最厉害的是“双头叉、蜜汁肉、挂铃铛”之类,官面上不让用,不过很多时候为了拿口供,上边也会睁一眼闭一眼装不知道,这叫“开小灶”,也叫私刑。所谓“双头叉”,是一个六寸的铁叉子,两端有尖儿,绑在人犯的脖子上,一头儿对着胸口、一头儿对着下巴,使人无法低头睡觉,一低头两边的铁尖儿就往肉里扎,熬上三天两宿,人就受不了了,没有不招供的;“蜜汁肉”是把犯人扒光了捆上,全身涂满荤油糖水,苦累房中阴暗潮湿,有的是苍蝇蚊虫,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耗子,蜂拥上来啃咬,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挂铃铛”是用铁丝拴紧犯人下身,再用鞭子抽打。熬不住刑的要么吐口招供,要么被活活折磨至死。大白脸是条汉子,先吃了一顿“懒驴愁”,身上被打开了花,找不出一块好肉,愣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不说。吃衙门口儿这碗饭,就不怕嘴硬的,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准备给大白脸“开开眼”。几个狱卒把大白脸的手脚捆在地上,肚子下边架个长凳,屁股朝天撅起来,插上一个麻雷子,也就是特大号的炮仗,点上火一炸,大白脸“嗷”的一声惨叫,当场昏死过去。兜头一桶凉水浇醒了,不问招与不招,因为这是一套的,接下来还有“踏地火、顶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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