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暴虐残像 (第2/5页)
我拍了下额头,短促地呻吟一下。
听到“人骨”这个词,浮现出脑海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在追上市朗的石墙前遇到的那个泥沼——那个毛骨悚然的“人骨之沼”。
“那里位于十角塔的背后——”
玄儿压低声音。
“那些骨头依旧暴露在外面。如果警察真来搜查的话,那些人骨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兴趣。我爸不希望将宅子里有那些东西的事情张扬出去,而且,这也和我们浦登家族的隐私密切相关,必须尽量避免让外人知晓。所以,若是作为馆主的父亲断定目前不宜与外界进行联系,那我也不能否定他的做法。”
“那是什么?”
我提高了嗓门逼问道。
“那可是人骨呀!反正在我看来,那就是人骨呀!而且不是一两具人骨,是更多的……”
“是的,中也君。”
玄儿叹了口气。
“的确是很多人的白骨。那些本来是埋在那个地方的,没曾想会露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的白骨?”
“那些人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这些我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以前就知道岛上的某个地方埋着那种东西,是听别人说的。”
听别人说的……对了,来到这里以后,我至少还听玄儿说过一次类似的话。对,那是在我到访第一晚、和玄儿两个人登上十角塔的时候……
——这里是囚禁人的地方,也就是塔顶牢房。
当时,我们站在塔顶中央。黑色格子窗的对面摇曳着蜡烛的火焰。
——关于这个塔,我并不清楚建塔伊始时的状况。我也只是听说,宅子里的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建了这个塔。
“与其说是听来的流言,倒不如说是这个宅子里差不多的人都略有耳闻的‘传说’。”
玄儿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他的眼睛虽然看着我,但眼神看上去很缥缈,似乎焦点并没有汇聚在现实中。
“事实上既然发现了那么多的人骨,看来那个传说可能是真的。那么,那些白骨应该相当古老了。如若传闻可信,那么早在你我出生之前,那些人就死了。一共有十三具白骨。”
“十三具?”
怎么会有如此之多?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令我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仿佛梦呓一般重复着这句刚才已经说过多次的话。
“十三具?为什么这么多的尸体会……”
“据说……”
玄儿的声音也仿佛梦呓一般。
“他们以前在此遭到杀害。”
“你说什么?”
“据说,以前——早在你我出生之前,在这个暗黑馆中被杀的十三具尸体就被埋在那儿。至于数量嘛,如果不全部挖出来很难核实。”
“你是说……他们是被杀死的?”
我感到呼吸有点困难。
“这是真的吗,玄儿?有这么多人曾在这座宅子里……”
“没错。”
“可是,那这是——到底是谁犯下这种杀戮行为的呢?”
这时,玄儿的瞳孔中突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异光芒。
“那是……”
他进一步压低声音。
“达莉亚啊。”
“你说什么?”
“是达莉亚啊。”
玄儿的视线依然没有聚焦在现实中,仿佛他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拓展到不可能存在的他界——或许只是我感知不到,其实已经身处于其张开大口的近前——那无尽的黑暗与那黑暗深处蠢蠢欲动着的某物。
“就是达莉亚呀!”
玄儿不顾战栗的我,仿佛诵咒般反复念着那个名字。
“就是那个初代馆主浦登玄遥作为妻子从异国带回来的女人,我的曾外婆。距今三十年前,把自己疯狂的愿望托付给大家而投入虚无的魔女——达莉亚!”
3
达莉亚……
玄儿念诵的咒语,好似具有催眠效果的邪恶钟摆,在我的整个头脑之中不停摆动。那摆动以与我心跳一致的节奏恢复了“声音”的形态。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不断重复,犹如唱片的跳音般断断续续地重现。
……达莉亚……是达莉亚啊!
头盖骨的内部仿佛真的成为空旷之地一般,那声音在脑内异常清晰地回荡着。
……达莉亚啊……是达莉亚啊!
宴会厅内那幅肖像画中的异国美女的容貌,浮现在空空如也的脑海中。
……达莉亚……是达莉亚啊!
她的样子随着不断重复的声音发生了巨大变化。
……达莉亚啊……是达莉亚啊!
妖艳的微笑演变成疯狂的大笑。
……就是达莉亚啊!
鲜红的嘴唇张得欲裂,口内可以窥视到刺眼的深红色舌头。目光锐利无比,深褐色虹膜亦渐变为同样刺眼的深红色……
……就是达莉亚啊!
天哪,玄儿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那传说真的发生过吗?据说那女人——浦登达莉亚曾经在这宅邸内杀过十三个人,并把尸体埋在那种地方。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达莉亚要做这样的事情?
那个达莉亚托付给大家的“疯狂的愿望”是什么?“投入虚无”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达莉亚是“魔女”?真的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多疑问仿佛剧烈的旋涡在我内心回旋,但表面上我却一语不发,只是惊讶地睁着眼睛,身体仿佛被冻僵般动弹不得。
“玄儿。”
过了好一会儿,我总算勉强自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玄儿缓缓地摇摇头,仿佛在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中也君,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吧。”
玄儿转变了语调,转身面向房间里面。
“在这里——”
他将视线投向望和倒下的地方。
“望和姨妈在这里遇害。”
说着,玄儿向前走了一步。
……是达莉亚啊!
我努力让这个不断在空空如也的脑壳中回响的名字先撇到一边。当然,关于这件事以后还必须让玄儿作进一步解释。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糊弄过去,绝对不能!我在心中大声对自己说道。
……达莉亚。
“我们再来回顾一下吧。”
玄儿双手叉腰。
“昨晚,望和姨妈在这儿被害,和蛭山先生一样,也是被勒死的。凶器是望和姨妈——被害者本人的围巾。围巾绕在死者脖子上,被遗留在现场。姨妈可能是正要或者正在画画的时候遭到袭击的。如你所见——”
玄儿用叉着腰的右手指向地板。
“尸体旁边扔着画笔和调色板。”
那两样东西还留在原地,未被移动。画笔的笔尖上还有红色的颜料,地板上也稍稍沾染了一些掉落的颜料。调色板可能正好扔得巧,故而并未翻滚,所以它的附近没有被颜料弄脏。
“从尸体上看,死者并没有激烈的反抗迹象。不过,那个座钟可能是被凶手或者被害者的身体碰到,才从壁炉上掉下来的……”
说着,玄儿看向已经放回壁炉架上的那座黑色的箱形座钟。
“似乎是座钟坠地的冲击使之损坏,因此钟的指针停在六点三十五分。这些你也知道的。”
“是的。”
“我也考虑过是不是有可能由于其他的原因,它本来就已经停了,不过征顺姨父却否定了这一想法。昨晚,望和姨妈进入工作室时,征顺姨父也曾来过。他说当时这个钟还在正常使用。为了保险起见,我检查了一下,确认这个钟并不是因为发条的缘故才停下的。”
“你调查得确实很细致呀。”
我感叹道。我总算渐渐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也不再觉得自己的脑袋空荡荡的了。
“因此——”玄儿继续说道,“我觉得将这个座钟指针所指示的六点三十五分看作案发时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说是凶手用作伪证的可能性,这也可能是凶手故意弄坏的。但考虑到前后状况,我认为凶手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性和必然性。所以……”
和发现尸体时不同,现在这个工作室中好像开着换气扇,那转动声依稀可闻。即便如此,充斥在房间内的颜料味仍然很重。我不由得想从这浓重的气味中辨识出不可能存在的尸臭味。当然,要是真能闻到那股味道的话,我肯定恶心得当场失态。
“你刚才说望和太太——被害人没有激烈反抗过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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