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北宋的长街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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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局部8
西非某些部落相信做梦就是灵魂出游,巫师常设置圈套捕捉梦中出游的魂魄,捆绑起来吊在火上烤灸,魂在火中萎缩,主人就会病倒。
真实和虚幻的边界时常让人难以琢磨。梦境和现实之间有着隐秘的通道,当你接近时,强大的引力让你不知身在何方。许多人想找到一条通道,也有人想远离它。无论如何,笼罩着透明雾霭的南街,肯定是其中之一。
裘泽和俞绛并肩走在南街上。
时间已经不早,虽然夏秋天暗的晚,但已经有些红灯笼在街上亮了起来,开始勾勒起夜晚的韵味。南街的夜晚,是别有一番风光的。
裘泽指着街边的一间酒吧,说:“在《清明上河图》中,这里就是挂着‘天之美禄’的酒家。”
俞绛朝这间酒吧看去。酒吧的门敞着,里面都是长条的简陋木桌椅,圆立柱上打进了许多大铁钉,还悬着一把吉它。四壁多挂着波普风格的照片,酒柜后的墙上是一排大幅的数十年前领袖像。门后的阴影里坐着一个女人,双腿交叠,淡淡地望着街上路人。
俞绛知道这个女人的故事,她和一个荷兰男人开了这家酒吧,酒吧的风格都是那男人布置的。有几年,每个晚上男人都会对着女人弹吉它,所以酒吧的生意好极了。有一天男人不见了,酒吧的生意淡下去,女人每天坐在往日的阴影里,也不知她有没有把债还清了。
俞绛望了这女人一会儿,稍稍闭了眼睛,回想《清明上河图》上的画面,用手斜着一指:“在画里,那个方向不远,应该有个看相的。”
然后她转过头,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
数十步外,行人交错的空隙间,可以看见有个术士在街道一侧放了把竹椅,身前摆了个写了“铁口直断”的纸架子。问卦者是个中年男人,皱着眉毛,耸起一只眼睛,并不很在意的样子。只是腰已经不知不觉弯了下去。
俞绛看向裘泽,两人四目交会,都无言以对。
这一路走过来,所见到的每个角落,都暗合《清明上河图》上的布局。
“香饮子”对着凉茶铺子,“天之美禄”或“新酒”都对着酒吧,“神课”和“决疑”的地方现在都有算命先生,“久住王员外家”的招牌处如今是家青年旅社,回忆起来,《清明上河图》卷末那处竖着“解”<a id="zw1" href="#zhu1"><sup>[1]</sup></a>字的店家,就是现在的那家拍卖行小楼。
而那些卖书画、木器、笔墨、奢侈品如“刘家上色沉檀楝香”这样的薰香铺子,以及各色地摊,现今都成了卖古董的大小铺子。
难以解释的对应关系。如果说被一把火烧去的复古南街,是地产商特意照着《清明上河图》中的景色仿造出来的,那么之后在废墟上陆续重新建设起来的新南街,竟也有这样暗中相合的布局,难道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吗?
聚集在这条街上的古董商人,来自天南海北。而像开青年旅舍整天挂着笑容的浪子小二,坐在酒吧里再不会笑的女人阿芳,总问“好吃吗”的凉茶铺女老板,都各自有各自的故事。要说他们是被安排好,在街上的某个地方开某个类型的店,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却发生了。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看不见的法则建立了隐形的轨道,让人们缓缓滑落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裘泽和俞绛此刻所能想到的,是同样的两个字:巫术。
他们走在这条街上,感觉却像是行走在一幅巨画中。这样的念头一从心里生起,往来的行人,两边的建筑,虽然都披着现代气息的外壳,却总觉得像是《清明上河图》里景物的虚影化身一样。
裘泽又想起了照像怪客的鬼相片。那些相片里的虚幻楼阁,现在想起来,分明就是被烧毁前南街的楼阁,又或者……是千多年前张择端绘画时所对着的那片绵延十里的檐角屋梁。
俞绛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豆子,直到把兜里的那小包豆子全都吃完。
“其实南街和《清明上河图》里的长街,并不完全一样。”俞绛的舌头在嘴里四处卷一卷,把豆沫都吞里肚里后,对裘泽说。
“你说的是,南街太长了?”
俞绛点头。
“可是……”裘泽说了两个字,就沉默了起来。
《清明上河图》的卷末,是一个十字路口。南街上也有很相似的这样一个十字路口,然而过了这个路口,南街还要一直延伸到镇子上,这多出来的一段,却是在《清明上河图》上找不到的。
“你想说,如果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并不完整的话……”
裘泽点了点头。
《清明上河图》后半段缺失之说,一向是关于此画最热门的讨论,围绕这一点有过许许多多的考据,从历代的记载到印章和纸张的缺少。比如明代大学士李东阳在正德乙亥年(1510)对此图的题跋说“图高不满尺,长二丈有奇”,又有邵宝题说“长不抵三丈”,换算成今天的尺度,这幅图该在7米左右。可实际上,今天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只有5.28米。
“哈,难不成这条长出来的南街,还成了你判断《清明上河图》确实有后半截的依据了?”俞绛用嘲笑的口气说。
“前天那幅假画。”裘泽停下脚步,看着俞绛说。
“干嘛提起那幅画?”俞绛的眉头慢慢皱起来:“我是不太记得里面画的是什么了,难道你记得画的内容?”
裘泽点点头。
“画里的内容……和后面那段南街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记不太清。似乎有点像。”
“切,什么大概啊似乎啊好像啊这些词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画看不见,说这没意思。”
想起那幅画,裘泽自然就想起了把那幅画拍走的“三道横线”。他说买回去挂在厕所里,真的吗?
拍卖会上“三道横线”一直在往手上写字,再印到纸上。这种怪异的举动,让裘泽当时觉得他脑子有病。就像俞绛在小树林里蹭树时,裘泽认为她神经不正常一样。可现在似乎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会是一种巫术仪式吗?
“哈,‘王家纸马店’现在成了卖纸的,虽然都沾了纸,不过这个对仗似乎不太工整。”
现在他们停的地方,就是昨天裘泽经过的那家挂着对联的纸铺。《清明上河图》里,这儿是卖清明节上坟烧祭用品的“王家纸马店”。
裘泽往门旁扫了一眼,原来下联是“落花归燕总相联”。
“沧水巫山原有对,落花归燕总相联”,这是一幅咏对联的对联。
“小泽。”一个声音从店里传出来。
裘泽看着走到店门口的少女,怔了怔,才说:“苏忆蓝?”
和三年前相比,少女长高了些,身子还是一样的纤弱,只是双眸顾盼之间,却多了些什么。
“真巧。”裘泽嗫嚅了一番,却只说出这两个字。
俞绛站在一边,眼神从这个瞄到那个,嘴角慢慢往上弯。
“其实昨天就看见你了,只是快三年没见,不太敢认。你居然留长了头发。”
裘泽摸着耳朵笑了笑,心里却想,她的确变了。初二她辍学的时候,还和他一样,是个内向不太说话的女孩子呢。
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少女多出来的那股气质,是一种坦然自若的神采。和三年前一样的不张扬,但内里却变得硬气许多。
然后裘泽又从她的话里嚼出了些味道,他本以为,苏忆蓝正在店里挑纸,她的毛笔字本就写得非常漂亮。他往店里扫了一眼,有些讶异。
“这店?”
“我现在是女老板喔,履任第二天。”苏忆蓝微笑。
“原来的那个呢?”
“生意不好,就盘给我了。”
“啊,那个,这是我老师……”裘泽才想起俞绛来,转头一看,她却早已经不在身边,自己走掉了。
裘泽有些尴尬的把头转回来。
“这几年你还好吧。”苏忆蓝问。
裘泽又开始笨拙地摸耳朵,这本该是他先问候的话。
“还好,你呢?”他只能这样说。
“好啊。比那时想象地好呢。”苏忆蓝笑的舒展又自然。
苏忆蓝是裘泽的初中同学,在初二的下半学期,她辍学离开这座城市,因为一个很奇怪的理由:她要回到祖籍所在的某座小县城里,接受家族里老人私塾式的教育。
她离开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并且惋惜。大家都觉得虽然学校里的教育肯定有许多问题,但总要比私塾好些吧,还是一个没有任何名师,只有家中长辈任教的私塾。
而现在苏忆蓝居然又回到了上海,并开了家小店。虽然她看起来气色不错,但裘泽却还是有些忧虑。
“你家里,他们教得好吗?还在教?”裘泽不确定自己是否该问这些,用试探性的口气说。
“该教的都教了,现在就是我自己看点书。”苏忆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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